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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章 剪影终于亮了
天亮之前的一段时间,总是最静的。
港城的天空还未泛白,只有远处海风带着一点咸意从东边缓缓卷来,轻轻绕过建筑、窗棂、阳台,然后落进每一户沉睡的家。
徐盛听醒来时,天还未亮。
她没有动,只是躺在床上睁眼看着天花板,一种说不上来的平静在心口铺开,没有梦的残影,也没有惯常醒来的焦躁。
她翻身下床,披上外套,去厨房烧了一壶水,泡了一杯茉莉花茶。
她站在窗边喝茶,看着玻璃上映出她淡淡的影子。
那影子没有表情,眉眼安稳,像是从一幅剪影画中走出来的某种情绪的遗迹。
她想到昨天林西问她的那句话—你真的不眷恋他们了吗?
她没有直接答。
不是因为她不想回答,而是她知道,眷恋这种东西,说出口的那一刻就会变得黏稠,而她已经不再需要用“我在意”来获取什么。
她坐回书桌,把那本还未合上的画册翻开。
第一页仍是那张《光的中段》,她看了一眼,轻轻在角落添了一句:
【那时候我站在光里,不是为了谁看见我,是因为我终于想看看光落在我身上时,我是不是真的还在!】
她写完,没再翻下去。
她只是把书合上,轻轻叠好放进了文件袋。
今天她要送去装框。
她很少亲自送画,往常她习惯让林西或者助理代办,可今天这张不同。
不是因为它是她近期最满意的作品,而是她知道,这幅画对她来说,不是“作品”,而是一次告别。
不是和人,而是和自己过去的某个状态。
她收拾妥当,换好衣服出门时,天已经微亮。
街上还没什么人,只有清洁车缓缓驶过的声音,和摊贩小心推开铁门的“吱呀”声,在清晨的空气里显得格外清晰。
装裱店是她常去的那家,老板姓阮,年过五十,是个话不多却极细心的人。
她一走进去,老板就认出了她。
“又是画展?”
“不是!”她摇头。
“那这幅是?”
“给自己留的!”
阮老板接过画,一边检查纸张一边问。
“要留多少边?”
“一厘米!”
“题签还写吗?”
“不写!”她顿了一下。
“背后可以加一句话!”
“写什么?”
她看着那张画,半晌才开口。
“写—我没有走完一整段关系,但我终于走完了自己!”
阮老板点头,没再多问。
她站在店里等了二十分钟,看着那张画被一点一点裱进新的框架里,玻璃反光中她的脸和画面重叠了一瞬,那一刻她忽然想起了某个夜晚—
她在北湾画室里,手里拿着一张未干的稿子,站在窗前,丁砚之发来消息问她。
“你是不是又在画我?”
她没有回,但她那天画的是一个人走在楼道里,影子落在墙上,一道斜光把他的背影拉得很长,几乎快要触到墙角那句未写完的话:
【你走过的地方,我后来都没再站!】
她不知道他有没有明白,但她后来确实没再画他的样子。
画完就停了。
那种干脆,不是厌倦,是她终于明白有些感情不能靠“继续说”来保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