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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窗外天色还是一片沉沉的墨蓝，几颗残星稀疏地缀在天幕上，远未到破晓时分。
小燕子却已经睁开了眼睛，而且异常清醒，没有丝毫睡回笼觉的意思。连续两日被迫早睡晚起，加上对重新上路的兴奋期待，让她的精力充沛得过剩。
她极其小心地侧耳听了听身旁柳红均匀悠长的呼吸声，确认她还在熟睡，便像只偷溜的小老鼠般，蹑手蹑脚地爬了起来。她没有点灯，借着从窗纸透进来的微弱天光，摸索着飞快地穿好了衣裳，连头发都自己胡乱束成了一个简单的发髻。 做完这一切，天色似乎才刚刚透出一丝极淡的灰白。她按捺不住雀跃的心情，实在不想在房间里干等，便再次踮起脚尖，悄悄地拉开房门，闪身出去，又轻轻合上。 清晨的空气带着湿润的草木清香，让她精神一振。
小燕子像只终于被放出笼子的小鸟，张开手臂，在空旷无人的回廊里极其小声地、用气音欢呼了一句，还忍不住开心地原地转了个圈，裙摆飞扬起一个快乐的弧度。
她深深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只觉得浑身每一个毛孔都透着舒爽，连日来卧病的憋闷和药味被一扫而空。
“我小燕子终于自由了！”
这念头让她雀跃不已，恨不得立刻就能策马奔驰，将所有的烦恼都甩在身后。
她正琢磨着是先去马厩看看她的马儿，还是去厨房“督促”早饭，一转身，却差点撞上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
“哎哟！”小燕子吓了一跳，定睛一看，竟是尔泰。
他显然早已起身，衣着整齐，发髻一丝不苟，眼神在熹微的晨光中清晰而锐利，看不出丝毫困倦。
“这么早？”尔泰看着她一副整装待发的模样，眉头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声音压得很低，以免吵醒他人，“怎么不多睡会儿？”
“我睡不着了！”小燕子眼睛亮晶晶的，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也学着他压低声音，“一想到今天就能走了，我就高兴！尔泰，我们现在就去套车好不好？早点出发！”
看着她这副迫不及待、活力满满的样子，与两日前那个病怏怏、哭得浑身发抖的女孩判若两人，尔泰的心底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柔软而欣慰。
但他面上依旧不动声色，甚至故意板起脸，摇了摇头：“不行。时辰还早，店家都未起身生火造饭。况且，”他目光扫过她因为起得太急而有些松散的衣领，“你穿这点就跑出来，是想把大夫再请回来？”
他的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管教意味，说着，便极其自然地伸出手，替她将松开的衣领拢紧，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下颌，带来一点微凉的触感。
小燕子被他训得缩了缩脖子，又感受到他那细微的关心，嘿嘿一笑，也不顶嘴，只是催促道：“那我们去厨房看看嘛！催他们快点做！我帮你烧火！”
尔泰看着她那猴急的模样，真是哭笑不得。他叹了口气，语气放缓了些：“听话，先回房去，至少等到天色亮些，用了早膳再出发不迟。柳红也该起了。”
他知道，若不给她找点事做，她怕是能围着客栈跑上三圈。
果然，小燕子一听“回房”就垮了脸，但听到“柳红该起了”，眼珠一转，立刻有了主意：“那我去叫柳红起床！” 说完，也不等尔泰反应，转身就又轻手轻脚地溜回房去了，大概是去找柳红“麻烦”了。
尔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后，无奈地摇了摇头，唇角却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一个清晰的弧度。
这活力四射、片刻不得安宁的小燕子，才是他熟悉的那个她。
柳红正睡得香甜，梦里仿佛还在和大鸡腿较劲，冷不丁感觉身上一沉，紧接着就是一阵天摇地晃。
“柳红！柳红！快起来！太阳晒屁股啦！尔泰都答应今天出发了！” 小燕子像只精力过剩的麻雀，直接扑到柳红床上，抓着她的肩膀就是一阵猛摇，声音又亮又脆，彻底击碎了柳红的美梦。
柳红被摇得头晕眼花，勉强睁开惺忪的睡眼，就看到小燕子一张放大的、兴奋得放光的脸庞近在咫尺。
“哎哟我的小姑奶奶……”柳红哀嚎一声，试图把被子拉过头顶，躲避这清晨的“酷刑”，“这才什么时辰啊……天都没亮透呢……让我再睡会儿……”
“不行不行！快起来！尔泰说了，用了早膳就出发！”小燕子不依不饶，直接动手去扯柳红的被子，“再睡就赶不上最早那口热乎的包子了！”
柳红死死拽着被角，进行最后的抵抗：“包子又不会长腿跑了……小燕子你饶了我吧……我昨晚帮你煎药熬到半夜……”
“我不管！你答应今天陪我逛集市的！”小燕子开始耍赖，整个人几乎要骑到柳红身上去，“快起来嘛！柳红！好柳红！最好的柳红！”
她一边嚷嚷，一边挠柳红的痒痒肉。柳红最怕这个，顿时破功，一边笑一边躲，睡意彻底被折腾没了。
“哈哈哈……停停停！我起！我起还不行吗！”柳红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终于投降，气喘吁吁地坐起身，没好气地瞪了一眼罪魁祸首，“你呀！也就尔泰治得了你！我看你刚才在他面前怎么就那么乖？”
小燕子被她说得脸一红，梗着脖子道：“谁……谁怕他了！我那是讲道理！快穿衣服！我去看看紫薇和晴儿起来没！” 说完，像是怕柳红继续追问，一溜烟又从她房里跑了出去。
柳红看着她的背影，无奈地摇头笑了笑，认命地开始穿衣洗漱。被这么一闹，虽然困倦，但心情倒也被小燕子那满满的活力给带得轻快起来。
在小燕子坚持不懈的折腾下，她先是成功“催醒”了柳红，然后又风风火火地跑去敲紫薇和晴儿的房门，声音隔着门板都清晰无比：“紫薇！晴儿！快起床啦！太阳要晒屁股啦！尔泰说今天要早早出发呢！”
紫薇和晴儿也被她这充满活力的嗓门唤醒了。两人都有些无奈，却也习惯了她的性子，便也起身梳洗。
金锁和双喜自然更不敢怠慢，早已手脚麻利地开始收拾行装，准备热水。
等到众人陆续来到饭厅时，天色方才大亮。小燕子已经端坐在桌边，面前摆着尔泰方才“勒令”她必须喝完的半碗温粥，眼睛却不住地往厨房方向瞟，恨不得立刻丢下碗筷就冲出去的架势。
尔泰站在一旁，正低声与店家结清账目，安排后续事宜。他偶尔抬眼扫一下桌边，见小燕子虽然坐不住，但好歹乖乖在喝粥，便几不可查地微微颔首。
柳红顶着两个淡淡的黑眼圈，打着哈欠走进来，一屁股坐在小燕子旁边，没好气地戳了戳她的额头：“托你的福，我这辈子都没起过这么早！”
小燕子嘿嘿一笑，把粥碗往她面前推了推：“早起身体好！你快喝点粥，暖暖肚子！”
紫薇和晴儿也优雅落座。晴儿看着小燕子那精神百倍的样子，忍不住笑道：“看来是真的大好了，这精力，怕是能一路跑到济南去。”
紫薇也莞尔：“她呀，就是关不住。能早点出发，她自然是最开心的。”
一时间，饭厅里虽然人数不多，却因为小燕子的存在而显得格外热闹。店家和小二们也被这早间的活力所感染，手脚格外利索，很快便将热腾腾的包子、清粥小菜等早膳端了上来。
尔泰处理完杂事，也走过来坐下。他无需多言，只一个眼神，小燕子就下意识地坐直了些，乖乖拿起勺子继续喝粥，只是那双脚还在桌子底下不安分地轻轻晃动着。
众人在这般“早早地被闹腾起身”的氛围里用完了早膳。马车和马匹早已备好，停在客栈门外。
小燕子第一个放下碗筷，几乎是跳着站起来，眼睛亮得惊人，声音里充满了压抑不住的兴奋和期待:“出发！出发！我们快出发吧！”
阳光彻底驱散了晨雾，照亮了她灿烂的笑容，也照亮了前方新的旅程。
南下之路，终于在这鸡飞狗跳却又充满生机的清晨，再次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