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琼州的风带着咸腥和硫磺混合的怪味,吹在脸上像被粗糙的砂纸打磨。马蹄铁踏在一种坚硬的、带有奇异空洞回响的黑色火山岩上,发出沉闷诡异的“笃笃”声。凌云伏在汗津津的马背上,感觉不到自己的腿脚存在,只有心脏在干涩的胸腔里擂鼓般重击,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肋下的伤口隐隐作痛。三天三夜,马歇人不歇,硬是从被海盐浸透的船坞杀到了这南天尽头熔岩流泻的凶地。
他身后是二十余骑,清一色苏记商行最彪悍的水手和几个曾在黑水洋刀口舔血、如今金盆洗手又被他生生拖下水的旧部。人人脸上都像蒙了一层火山灰烬,疲惫浸透骨髓,眼神却凶得像是淬了火的刀子。
“头儿!前面!烟!”黑胡子干裂的嘴唇翕动,声音嘶哑得几乎只剩气声,马鞭指向远处如恶龙般在昏暗天幕下盘踞的山峦。
果然有烟。不止是火山口飘散出的永不停歇的硫磺烟雾。在其中一个低矮些的、形如破碎巨碗的火山口附近,几缕新鲜、浓黑、带着木头燃烧气味的人间烟火,正肆无忌惮地撕扯着沉甸甸的硫磺雾障。更瘆人的是那里隐约透出的光芒——不是篝火的暖黄,而是熔岩流淌自身发出的、冷酷妖异的金红。
“操他祖宗的红毛鬼,真会挑地方!”独眼汉子啐出一口混合着泥沙和血沫的浓痰,痰液在半空就被热风烤干了。他那只好眼死死盯着那处黑烟翻滚的山坳,眼神里燃烧着刻骨的怨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忧惧。太行山的红娘子,那是出了名的疯。
“她掳走苏老板,就为了那捞什子珊瑚金?”一个水手忍不住喘着粗气问,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那玩意儿传说比命还硬,还烫手!”
凌云没回答,只是猛地一夹马腹。战马发出一声低低的痛苦嘶鸣,再次发力,朝着那熔岩流淌、黑烟弥漫的山坳冲去。他用行动回答了所有人——苏月白的命,才是真他的比那劳什子金子烫手千万倍!谁碰,他就剁了谁的爪子!
越靠近,空气便愈发的炽热粘稠,每一次呼吸都如同吞咽滚烫的沙子。硫磺的呛味混杂着皮肉被高温炙烤的微焦气息,令人作呕。马匹不安地嘶鸣着,打着响鼻,蹄下的黑色岩石变得滚烫。山坳的入口处,两具穿着破烂皮袄、精壮彪悍的尸体以一种怪异的姿势仰天躺着。咽喉被一刀贯穿,伤口边缘黑红焦糊,竟是被高温瞬间灼烧封闭!伤口处散发着一股古怪的金属腥甜味。
“这是太行‘铁鹞子’,好手!被烧喉刀宰了!”黑胡子蹲下去探了探,脸色更加难看,“红娘子对自己人也下这种死手?”
“她只想让金子流出来,管是谁的血!”凌云的声音冷得像冰锥,一脚踢开那碍事的尸首,反手拔出腰间的横刀——那还是凌泉被贬离汴梁前,托人从格物院“试验品”里顺出来的“淬血锋”,刀身隐隐泛着冰冷的蓝色微芒,对高温有着异乎寻常的抗性。
山坳内,如同地狱的胃袋在蠕动。
一口用巨大的深色玄武岩粗粝堆砌的石炉正蹲在中央,炉膛内部翻滚着黏稠刺目的金红液体,不断向上鼓着炽热的泡泡,如同地狱岩浆的心脏!炉火蒸腾起的热浪扭曲了空气,视野里的一切都像在晃动流淌。围绕石炉散乱堆放着断裂的铁锤、扭曲的凿子、焦黑的坩埚碎片……几具穿着明显不同(太行土匪和矿工装束)的尸体扭曲地倒在炉旁,有的和入口死法一样咽喉焦黑,有的被钝器砸碎了颅骨,猩红的血和凝固的金红色浆液混在一起,格外刺目。
就在这熔炉地狱的边缘,一个孤零零的身影站在一片相对平整、尚能落脚的黑岩上。苏月白!
她身上那件本应华贵的云锦长衫此时被撕破了几道口子,沾染着黑灰和血迹。脸色在炉火的映照下透出一种病态的白,嘴唇却干裂起皮,一缕被汗水粘在额角的发丝因为高温而微微卷曲。然而她的背脊依旧挺直,眼神冷锐得像淬了冰的琉璃,毫不退缩地迎着一个女人的目光。
那个女人,是这地狱中心唯一站着的支配者。
一身火红如血的劲装皮甲紧裹着她曲线惊人的身躯,勾勒出的不是柔美,而是毒蛇般致命的、蓄满力量的线条。腰间盘着一根奇特的、闪烁着七彩珠光的链子,末端是一柄寒光四射的尖锥,那材质,赫然正是传说中的珊瑚金!她右手拎着一把同样闪烁着诡异七彩流光的长柄铁锤,锤头奇形怪状,像是把几把刀锋强行扭结锻造在一起。此刻,锤头正随意地垂在地面,尖端因为触碰了残余熔岩,发出细微的滋滋声。
红娘子。
她一手叉腰,一手随意地把玩着那柄七彩金锤,锐利如鹰隼的目光带着赤裸裸的审视和一丝恼火的不耐,落在苏月白身上:“苏大掌柜,这都第三天了!你那娇贵的舌头是被熔岩烫哑了不成?琼州火山口遍地是宝,炼那点珊瑚金出来,对你苏家秘术不是小菜一碟?”她声音不高,却穿透了熔岩的翻滚轰鸣,清晰地刺入每个人耳膜,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蛮横。
苏月白冷冷抬眸,眼神扫过红娘子腰间盘绕的珊瑚金锁链尖锥,嘴角牵起一丝嘲讽的弧度:“红大当家这‘链子锥’倒是精巧,把劫掠自苏记商船的‘金缕玉腰牌’熔了、掺了海底秘银、又裹了层火山精铁吧?这般粗制滥造的仿品,也配叫珊瑚金?”她微微扬了扬下巴,指向炉火,“就凭这些破烂石头疙瘩搭的炉子?温度不到,熔炼出来的只是带着杂质的岩浆玻璃!离真正的珊瑚金,差了十万八千里!”那语气里的轻蔑,如同看着不懂事的孩童拿着烧火棍当宝剑。
红娘子的脸,在那熔岩跳跃的火光中,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那握着七彩金锤的手指骤然收紧,指关节泛白,锤柄发出细微的呻吟。“你……找死!”森然的语调像淬了冰碴。她的耐心显然已被彻底耗尽,眼中凶光毕露,但听到不远处有打斗声,让手下急忙带苏月白藏起来,她自己又带几个冲了过去。
坳口方向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暴喝:
“红毛鬼!找死的是你!”
如同飓风卷过灼热的礁石!凌云的身影裹挟着一股凶戾无匹的杀气,踏过滚烫的火山岩,横刀“淬血锋”化作一道撕裂高温迷雾的冰蓝匹练,带着凄厉刺耳的破风声,直刺红娘子扬起的手臂!刀锋未至,那冰冷的杀意已先一步刺穿了灼热的空气!
红娘子反应奇快!那扬起的七彩大锤硬生生在半空变向!七彩的金属流光猛地扭曲成一个令人心悸的角度,如同活的毒蟒摆尾,“铛!”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刀锤相撞!金铁交鸣的爆响震得整个坳口嗡嗡作响!刀身上淬炼的微蓝光芒骤然暴涨,红娘子那七彩金锤竟在这硬碰硬的撞击下,锤头上诡异扭曲的尖角崩飞了一小块!碎片打着旋儿飞入一旁滚烫的熔岩泡中,“嗤”地一声化为一缕青烟!
巨大的反冲力让红娘子噔噔噔连退数步,踩踏在滚烫的岩石上,皮靴竟冒起一丝白烟!她脸上首次露出真正的惊诧和难以置信——她那曾砸碎过无数精钢头盔、无坚不摧的“七彩龙首锤”,竟然被磕飞了一块?!
“凌云?!”红娘子稳住身形,死死盯住横刀而立、挡在苏月白身前的青年。看着他汗湿粘在脸颊的乱发,看着他那被烟熏火燎、血污浸染依旧掩不住凶狠戾气的脸庞,再看到他手中那把在熔炉火光下幽幽泛着蓝焰的横刀。她眼中闪过一丝恍然,随即是更为狰狞的凶悍:“嗬!苏大掌柜的小姘头?!我道是谁这么急着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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