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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登闻血沸【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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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得化不开的乙醚迷雾,沉甸甸地压在莫州城头。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油脂,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诡异的甜腥。凌泉伏在临时军器所内室冰冷的青石案上,墨锭在砚台里被反复磨开,墨色却像是被雾气吞噬了般黯淡。

这是他被贬至边境的第三个月零七天。案头,堆放着现在是同一条船上的司马光等人辗转递送来的密函,字迹间全是勉强压抑的欣慰:“幸赖君等星火未绝,格物院诸项研发,犹得寸进。”纸张的毛边硌着指腹,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真实感。

窗外的莫州城,死寂一片。乙醚弹的药力如同附骨之疽,三千守军倒伏城堞,肢体交叠出怪诞的安眠画卷。甲片摩擦地面的细碎声偶然响起,那是凌云带着几名最贴心的格物院弟子,正在城头小心翼翼清理战场——他们在扒拉尸体,收集残留的弩箭和完好的甲片。资源匮乏到了骨髓里,每一片铁都是续命的薪柴。

冷夜无声,月光被雾气搅碎。凌泉心头却压着另一块千斤重的巨石。视线落到压在镇纸下那片薄如蝉翼的传讯蜡板上时,指尖骤然收紧,蜡板边缘瞬间裂开一道细细的痕迹。蜡板上是寥寥十余个字迹,墨迹焦躁:

??“苏记商船三艘陷南海,海盗戮水手悬尸桅。月白身陷,急援。速!”??

那“戮水手悬尸桅”六个字,带着血淋淋的钩子,几乎要穿透蜡板。

“哥!”布帘猛地被掀开,寒气裹着浓烈的乙醚味冲进来,紧接着是凌云那张年轻却刻上风霜棱角的脸。他一身短褐劲装沾满泥污和暗褐的痕迹,像头刚从地底刨出来的兽。他冲到案前,一掌拍在那片蜡板上,掌风带得烛火急遽跳动,墙上的影子狰狞地晃动着。!她的船队不是最精悍么?前些日来信不还说她的商船装了水密隔舱?怎会……”

“桅杆,”凌泉的打断冷得像冰,“被人杀了钉在桅杆上示威。钉死的,是她船上的水手。”

室内陡然死寂。只有烛芯燃烧发出轻微噼啪,如同某种隐秘恶毒的咒语。凌云脸上所有的急切暴躁唰地褪尽,一层惨白底色泛上来,眼白里瞬间缠满血丝。他牙关咬得太紧,脸颊边的咬肌绷紧、跳动,像一条被钉在砧板上的活鱼最后的抽搐。空气凝固了,只剩下烛火微弱的爆裂声。

“谁?”

“阿拉伯人。据侥幸生还的桨手传话,挂出的是黑底绿星月骷髅旗。”凌泉的声音平稳得像在宣判某种必然,目光却沉沉地压向窗外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他顿了一下,指尖在墨迹边缘无意识划过,留下模糊的污痕,“船队尽没。”

凌云猛地抬手,五指收拢成拳,指关节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咯声,又颓然砸落在厚重的木案上。木屑微溅。“马……麻的!”他喉结剧烈滚动了几下,额角青筋暴突,他猛地抬眼,血红的眼珠子直勾勾盯住兄长,“你想怎么做?格物院这点破家当,连幽州城的窟窿都还没补上!这老远……”

“你去。”凌泉的声音斩钉截铁,没有丝毫余地。

凌云像被烫了一下,身体不自觉地后倾:“我?我手头是有些以前留的底子,几个老兄弟在黑水洋混饭吃时攒下的……”他烦躁地抓了下乱糟糟的头发,“可用那东西,动静太大了!海上点把大火,岸上那些闻着味就扑过来的秃鹫(指御史台)能装瞎?他们刚把老哥你从汴京赶到这北境蛮荒之地,再……”

凌泉猛地抬眼,眼底深处压抑的熔岩骤然爆出灼人的光芒。“那些钉在桅杆上的尸体里,说不定就有在江南格物院船坞给你打造船舵的老匠户!海匪屠戮我族商民,悬尸如旗,猖狂如斯!”他的声音不高,却如同重锤,每一个字都砸在凌渊的心上,逼得他呼吸一窒。“若不反击,天朝海疆沦为鱼腩!我辈造器以护国佑民,难道只是摆设?任由那些‘秃鹫’戳我们的脊梁骨?去吧!”凌泉抓起桌角一枚墨玉虎符——这还是司马光辗转递来的格物院临时节制信物,上面尚存温热的体温,狠狠拍到凌云手中。“拿着它,点你旧部,驾上‘飞廉号’。苏记船坞里,刚试制好的五架‘霹雳火’舰载火箭,归你调遣。我只求你八个字——”

冰冷的虎符硌得掌心发痛。凌云一把攥紧那墨玉,喉头像是堵了一团铁砂。“什……什么?”

“一箭穿心,片甲不留。”凌泉的目光越过弟弟,仿佛穿破浓雾,直抵血色的海疆,“让那黑帆绿月,知道‘雷霆之怒’几字怎么写!”

风像无形的蛮牛,在黑沉沉的南海海面上狂暴冲撞。巨浪狰狞地拱起墨黑的背脊,顶端迸裂成破碎的惨白,一波接一波咆哮着砸向“飞廉号”尖削的船艏,每一次撞击都让这艘造型奇异的快舰发出一声巨大的呻吟。船体覆盖着坚韧的鲨鱼皮和暗沉铁板,像一头伤痕累累却獠牙毕露的怪兽,于狂涛间破浪疾驰。

“稳住!把住了舵轮你这软壳蟹!”一声炸雷般的咆哮压过风浪。凌云赤裸着精壮的上身,腰背紧绷如一张拉满的铁弓,死死扣住被浪头震得颤抖的青铜舵轮。腥咸的海水劈头盖脸地浇下来,在他古铜色的皮肤上冲刷出一道道水痕,又顺着肌肉虬结的沟壑奔流直下。他脚下生根般钉在剧烈晃动的船尾舵台,头发被风浪撕扯得像狂乱的海草。

“云老大!那些黑杂毛的哨船咬上来了!三艘!呈三脚叉围上来!”船舷左侧一个精瘦如猴的黑脸汉子,腰带上插了半圈分水小刀,他一边用肩膀死死顶住一根被颠簸崩开的缆索,一边扯着嗓子吼道,唾沫星子被风吹回糊了自己一脸。这是黑胡子,昔日纵横黑水洋的海枭,如今成了“飞廉号”的副手。

右侧船沿猛地被一个浪峰托起,另一名脸上刻着深长刀疤的独眼汉子,透过湿漉漉的单筒望远镜死死盯着左后方,声音嘶哑地补充:“操X姥姥!右舷也有两艘!这群孙子属鲨鱼的,闻见味儿就围!‘肥羊’变‘硬骨头’,合该咱们吃独食!快动手吧老大!”

前方视野被奔涌的浪墙模糊。就在波浪坍塌下去的一瞬间,一道更为深沉庞大的黑影轮廓猛地撞入眼帘!

一艘三桅巨舰!巨大的船体宛若一座移动的、流淌着罪恶汁液的海上堡垒。风帆鼓胀如孕妇的肚皮,墨黑如夜的底子上,一轮惨绿色的新月弯刀狰狞醒目,透着一股让人作呕的异教邪气。船身线条野蛮粗犷,像一柄未开锋、却沾满血肉的巨大钝器。船艏高耸,雕刻着狰狞的异教神祇,空洞的眼窝似乎在无声地嘲笑着这片暴戾的海域。这庞大躯体的左右,五艘修长锐利的尖头哨船,宛如毒蛇吐信,灵活地穿梭拱卫,如同忠诚又狡猾的鬣狗。

“黑帆绿月!见鬼了,真是‘沙赫巴’的座船‘海狱号’!这头海中疯鲨!”黑胡子啐了一口混杂着海水和血沫的唾沫,眼珠里闪过一丝凶狠的悸动。

“好得很!”凌云非但没有惧色,眼中嗜血的兴奋反而像淬火的刀刃,猛地亮起,灼灼刺人。他唇角咧开,露出白森森的牙齿,脸上混合着风浪的咸腥和一种近乎狂热的决绝,“省得老子翻遍南海去找这头老鲨鱼!弟兄们!”他暴吼出声,声浪盖过船体与海涛的轰鸣,“亮家伙!”

“喏!”

“得令!”

应答之声短促如钢刀出鞘,瞬间响彻“飞廉号”各个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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