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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五倍子之约
清晨的雾气还在山腰缠绕,龙安心已经能看见阿公竹篓里那把柴刀的寒光。老人蹲在晒谷坪边缘磨刀,青石与钢刃摩擦的声音让院里的芦花鸡不安地踱步。
\"城里娃认得五倍子不?\"阿公把刀举到眼前检查刃口,左眼的白翳在晨光中像颗蒙尘的珍珠。他脚边的背篓里放着几束干枯的草药,散发着类似铁锈的苦涩气味。
吴晓梅往龙安心手里塞了个布包,里面是三个还温热的桐叶粑。\"跟着阿公走,别碰漆树。\"她手指在自己左臂内侧划了道线,\"起红疹的地方,比这个疤还难看。\"那道旧伤在晨光中泛着淡紫色。
上山的小路被夜雨泡得发软。阿公的胶鞋底几乎没什么纹路了,却每一步都稳稳踩在突起的树根上。龙安心第三次滑倒时,老人头也不回地抛来根藤条:\"抓紧,你爸第一次进山,摔断了采药人的规矩。\"
藤条上密布着细小的倒刺,很快在他掌心留下几道红痕。阿公突然停在一棵歪脖子松前,用刀背敲了敲树干。五只灰松鼠从树洞窜出,箭一般射向不同的方向。
\"看清楚了?\"老人刀尖点着松鼠逃窜的路径,\"找五倍子,先找盐肤木。松鼠往东跑的那条路,三弯过后有片老林子。\"
2悬崖一课
盐肤木比想象中难找。龙安心跟着阿公说的方向走了半小时,只见到几株被剥了皮的幼树——那是前几年药材贩子留下的痕迹。阿公用刀鞘拨开丛蕨类,露出截发黑的树桩:\"十年前的事,整山的盐肤木,砍得只剩根。\"
他们在一处陡坡找到了幸存的老树。树干上凸起的虫瘿像无数只握紧的小拳头,青黄相间。龙安心伸手要摘,阿公的柴刀突然横在他面前。
\"农历七月采的,药性最足。\"老人用刀尖轻轻挑开一个虫瘿,里面爬出几只蚂蚁,\"看见没?这些黑牙才是真货。市面上的假五倍子,都是用杨树瘤泡醋染的。\"
采到半篓时,龙安心听到崖边传来碎石滚落的声音。阿公的动作顿住了,耳朵微微抽动。那声音又响了一次,混着几声微弱的咳嗽。
悬崖边的老皂角树上,挂着个穿蓝布衫的身影。龙安心认出是寨尾的杨老伯,他的左脚卡在树杈间,右脚悬空晃荡着。崖下二十米处,他的背篓已经摔得散了架,草药撒在裸露的页岩上,像一片绿色的血泊。
3鹰抓小鸡
阿公的动作比龙安心想象中敏捷。老人把柴刀咬在嘴里,双手抓住垂挂的野藤试了试韧度,然后开始往悬崖下爬。藤条在他体重下发出不祥的吱嘎声。
\"去砍三根竹子!\"阿公的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来,\"要当年生的,带节巴的!\"
龙安心挥刀砍竹时,听见崖下传来杨老伯断断续续的苗语。阿公在回应什么,声音被山风吹得支离破碎。他捕捉到几个重复的词:\"nyox\"(牛)、\"ghab daib\"(孩子)、\"dliangb\"(鬼怪)。
三根青竹捆成的简易担架完成时,阿公已经把人背到了平缓处。杨老伯的左脚踝肿得像发面馒头,皮肤下泛着不祥的青紫色。老人从腰间解下竹筒,往伤处倒了点浑浊的液体——龙安心闻出是土烧酒混着某种草药的味道。
\"鹰抓小鸡。\"阿公突然用汉语说,手指在杨老伯小腿上比划着三道爪痕般的淤青,\"上山不说晦气话,他非提死去的孙子。\"
杨老伯的瞳孔在疼痛中扩大,嘴里反复念叨着一个词:\"ghab jit\"。龙安心后来才知道,这是苗家最严厉的警示谚语,本意是\"老鹰抓小鸡时,母鸡不能回头看\"。
4背人下山
回程比上山艰难十倍。龙安心和阿公轮流背着杨老伯,另一人用柴刀开路。伤者的呼吸喷在他后颈上,带着股腐叶和血丝的腥气。
在穿过一片箭竹林时,杨老伯突然挣扎起来,差点让两人一起滚下山坡。\"药!我的背篓!\"他嘶哑的喊声惊飞了林中的白鹇。阿公厉声呵斥了几句苗语,老人才安静下来,但龙安心感觉后背上渐渐晕开一片湿热——老人在无声地流泪。
阿公在溪边叫停了休息。他掰开杨老伯紧握的右手,掌心是几株被攥烂的草药,茎叶间混着血丝。\"白及?\"龙安心认出这种治疗咯血的药材。阿公摇摇头,剥开糊满汁液的叶片,露出底下纺锤形的块茎。
\"山慈菇。\"老人用溪水冲洗着块茎上的泥土,\"肺癌晚期用的,县城药铺三百块一两。\"他看了眼倚在石头上的杨老伯,突然改用苗语快速交谈起来。龙安心只听懂了\"医院\"和\"钱\"两个词。
溪水突然变浑了。上游有人在洗什么东西,暗红色的液体像稀释的血一样漫过龙安心的鞋底。他抬头看见三个穿迷彩服的年轻人正在石滩上冲洗刚打的野兔。
5采药人的账本
杨老伯家比想象中更破败。木板墙上的裂缝用旧挂历糊着,堂屋正中火塘里的火苗小得像豆子。他老伴——个眼睛蒙着白膜的老太太——摸索着端来碗发黑的盐水。
阿公从怀里掏出那几株山慈菇,放在神龛前的粗瓷碗里。老太太的手指触到草药时,突然剧烈颤抖起来,碗\"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去年卖了两头猪,今年卖了棺材板。\"杨老伯躺在竹床上说汉语,显然是顾及龙安心在场,\"县医院说化疗就像"拿火钳烫山蚂蟥",疼是疼,能保命。\"
龙安心注意到墙上挂着的相框。照片里穿中学校服的男孩站在奖状前微笑,相框下方供着个塑料药瓶,里面装着几粒彩色糖果。阿公顺着他的目光,低声说:\"孙子。骨癌,十四岁。\"
屋后的猪圈突然传来骚动。老太太摸索着出去查看,回来时手里攥着几根灰白色的毛。\"野猫又来了,\"她喃喃道,\"专偷病家的鸡。\"
阿公起身告辞时,从腰间解下个旧布袋,倒出里面所有的五倍子。龙安心也默默把自己采的那份倒在桌上。虫瘿滚动的声音像一串闷哑的算盘珠。
6黑市药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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