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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她看向了我们，笑靥如花：“李家阿哥，你说是不是？”
“这话好怪莫，”嫁衣女转身望着山民，是个故作惊奇的表情：“我听不懂，要不你们告诉我，你们欠了么子？”
这话的意思很明显，可惜张二牛没听出来，俯首帖耳跪在地上不敢多说，只来装可怜：“我也是想活着呀，家里大大小小，都还得靠我莫……”
“你现在也机灵多了。”我摸摸他的脑袋：“等她回来你就知道了。”
“狗子养来，就是要放的呀！”嫁衣女盯着张二牛：“不然养了听叫唤莫？”
“这事儿头一个要怪的，还是仙娘！”张二牛像是想明白了，觉得自己担在了肩头的责任越稀释，活下去的几率也就越大，开始甩锅：“要不是她讲了要给死人合么子婚，哪里有这么多事儿？”
而外面的山民一听这个，继续拼命的磕头：“林家姑娘，你要讨债，我们也乐意还债，能补偿的，我们一定补偿！”
“是挺痛快的，可是让我浑身起鸡皮疙瘩，”唐本初打了个哆嗦：“是不是，也太狠了？”
“可那是债，不管过了多久，也是咱们欠她的。”仙娘摇了摇头：“吃吧，莫说这个了。”
“对对，么子锁魂，也是仙娘说的，”其他人也跟着作证，似乎把脏水泼到了别人身上，自己就干净了一样：“是仙娘说，你死的屈，怕不安分，要找回来哩！你瞧你瞧，这些门槛子，也是仙娘琢磨出来，就是为了防着你的！”
没人回答中年男人，但是从他们的表情也看出来了——人心？有用处吗？能救命吗？
那些山民们你看我我看你，脑门上都有了豆子大的汗珠子。
“那是，”王德光也说道：“也让他们尝尝，血肉至亲要怎么经历一个你死我活。”
啥野猪腿啊，糍粑啊，山果子啊，就是想着让我多照顾着点，真要是出了什么纰漏，能保他们家。
“这没问题！”山民们拍着胸口保证：“只要这个灾能躲过去，那她说啥，我们做啥！”
这个小调光听调子应该是很欢快的，可是这会儿从嫁衣女嘴里哼出来，就好像是一道催命符，让人打骨头缝子里发冷，特别瘆得慌。
我们坐下来吃饭，仙娘是个忧心忡忡的样子，望着那些好吃的，忽然露出个很疲倦的笑容：“这要是断头饭也好，吃饱了好上路莫。”
那些山民盯着我，露出了一个非常惶恐的表情：“外头来的仙娘，你不是说帮我们想法子吗？都到了现在这个时候了，你是想法子啊！难不成，我们就都得把家里的姑娘给……”
“一看，就是恋爱中的女人……”唐本初低声嘀咕道：“这是不是就是陆先生常说的，面犯桃花？”
阿琐把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得：“我就在这里护着仙娘，倒是没瞧见。”
换句话说，比起要你们一命还一命，她更想让你们重复她当年受过的痛苦，说直接点，就是她受了气，现如今必须要痛痛快快的解气。
就跟猫抓老鼠一样，玩儿的差不离了，再动手。
“林家姑娘……”还有山民想说话，嫁衣女的表情忽然就给冷下来了：“他们要是不愿意，我看啊，昨天狗是什么样，今天那些欠债的人，就会变成什么样。”
嫁衣女轻描淡写地说道：“既然她当初是替各位姑娘死的，那现在各位姑娘如果能替她死，她的冤魂，九泉之下，应该也就能瞑目了吧。”
她在笑，笑的很美。
“你们……你们……”那个小伙子想反驳，却不知道谁给了他一拳，我听到了牙掉下来的声音。
“你们都在？”倒是嫁衣女先开了口：“好香。”
“师父，”唐本初低声说道：“她这个仇，报的很高端啊……”
“不然呢？”嫁衣女歪着头，嘴角一勾：“这很公平嘛！只要她们死了，那剩下的人，就可以平安了。你们可以回家问问她们，愿不愿意为了保护家里人，把自己给挂在树上。”
这些山民继续推诿，谁谁当初去姑娘家门口丢石子了，谁谁去姑娘家骂街，土郎中，卖杂面的，但凡在那个时候跟林家有过节的，添油加醋，被这些人描述的详尽的了不得。
这里的山民非常现实，知道我有可能会帮上忙，倒是每一家都有人偷偷摸摸的来送东西。
王德光跟她说不清，只乐颠颠的弄了东西就烧，香气窜鼻子。
“啥？”山民们看向了我，都瞪了眼睛：“你有什么法子？”
嫁衣女坐在了高高的条凳上，两条腿还是垂下来了的，她含笑望着这些山民，仿佛刚才只不过是听了一个事不关己的故事：“那这样说来，你们是欠了东西，想还了。”
可这话，把不少人说的，脖子都缩进去了。
你们这个时候，想起来是看着她长大的了。
“你懂么子，”阿琐打了唐本初一下：“以眼还眼以牙还牙，这才是个痛快。”
“痛快是痛快，”王德光盯着已经染上了黛色的天空叹了口气：“可是那些姑娘，又招谁惹谁了呢？冤冤相报何时了。”
“祭啊，”嫁衣女笑着说道：“她死了这么多年，你们给她献过祭祀吗？”
阿琐一听我们行业里的各种规矩就忍不住皱眉头：“么子哟，亏你们还记得住这么许多的规矩，我是做不得你们这一行，这个不行那个不行，烦也烦死了莫。”
唐本初把事情添油加醋的讲了一遍，阿琐听了几乎七窍冒火：“么子？这些人还有人性？畜生都干不出这种事儿！可，千树哥哥，你还要保他们？那那个姑娘的冤屈怎么办？你可别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那些山民知道，这是在问罪。
“是啊，按着她说的做就行了，”我接着说道：“可你们心得诚。”
这些人啊，果然没一个干净的。
可每一个山民，浑身都剧烈的哆嗦了起来。
“这是什么话？”嫁衣女盯着他们，露出了一个很惊奇的表情：“你们什么事情要来求我？莫不是认错人了吧？我又不是观音菩萨，能救谁莫。”
外面的山民惶恐的盯着我，我跟他们使了个眼色。
时常有人带着空手进山寻访仙缘，都不一定能成，有的受不了苦又回来了，有的运气不好被野兽吃了，还有的就失踪了——很久之后才被人在树洞山洞等地方找到骸骨，是坐化的样子，不知道是成了仙，还是饿死了。
仙娘没说啥，还是望着天边的夕阳发怔——她皱纹遍布的嘴角也翘了起来，是个不好描述的笑容，她的眼睛特别红，不知道是不是被火烧云给映红的。
还是那个最喜欢抢风头的张二牛最先开了口：“我们，我们放狗了……”
“对了，还有郭老四媳妇！”有个人似乎给想起来了什么：“就是她一开始，要把林家姑娘说给往王家瘫子的，她也是个牵头挑事儿的！”
是啊，欠的账，都得还。
“这么说……”嫁衣女懵懵懂懂的露出个很天真的神色，像是自言自语，也像是说给山民们听：“你们错只错在了放狗上莫？”
“而且，林家姑娘，你想想我们的好处！当初借谷子借面，我们也是尽力帮你们家了！”
唐本初一想也是，虽然表情还是挺蒙圈的，但还是答应了下来。
借谷子借面，是能还的，可命借出去，谁能还的起？
“师父，你说他会提条件，能是什么条件呢？”唐本初盯着我：“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这个么……”山民知道了姑娘是在给自己叫屈，赶紧顺着姑娘的话头就说道：“其实，王家瘫子闹事儿，大家忍一忍也就过去了莫……何苦，还真要活人去作伴呢……”
他们会意，跟之前我教给的一样，跪下来就磕头：“我们错了我们错了，林家姑娘，你就饶了我们吧！这么些年过去了，我们也后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