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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云芳打断她的话：“我跟你是一家人，你跟她是一家人，但我跟她不是。”
陈玉如愣住，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周云芳自嘲地笑了笑：“这世上的婆婆在儿媳心目中到底算个什么东西呢？儿媳想要人照顾坐月子或者想要人搭把手带孩子时，就觉得这些都是婆婆该做的。但婆婆过得不容易，就认为是公公造成的，又不是儿媳造成的，凭什么要求儿媳理解和包容？”
陈玉如脸色发白，这些话太耳熟了！
她哑着嗓子道：“妈，其实”
周云芳瞥了她一眼：“儿子，这些话都是你媳妇亲口说过的，你没忘吧？我当时看你俩吵得厉害，便跟上楼去想开解几句，没想到就听到她这么说。我呀，不指望她，不想欠她的人情。”
她记得那时陈玉如委屈地喊道：“别总说你妈不容易！你妈不容易那都是你爸造成的，又不是我造成的，凭什么老是要我包容她、理解她？”
当时周云芳听了这些话，说是浑身发冷都不为过。
她自问不是一个苛刻的婆婆，在儿媳坐月子、需要带孩子时也帮忙。虽然偶尔有些不愉快，但她尽力了，她没想到儿媳在背地里竟然这样说她。
后来她在老年活动中心听多了那些老姐妹对自家儿媳的抱怨，她就觉得甭管有钱没钱，婆媳矛盾简直是大部分家庭的标配。
婆婆们也是有聊天群的，她们嘴里的儿媳，在需要时要求婆婆带孩子，孩子带大一点就希望婆婆麻溜地滚，等生二胎了又腆着脸要求婆婆过来帮忙。
婆婆光带孩子还不够，还得做家务、出钱出力，最好还能像个哑巴一样不吭声，不然就是干涉、压制媳妇。
周云芳看着群聊里的记录也是吓得够呛，只庆幸自家儿媳不是这种穷形尽相的贪婪之人，庆幸自家还有点家底，儿子还能养得起家，儿媳自个儿带孩子，她能帮忙时就搭把手。
不然她也要像群里那些可怜的婆婆一样离开自己家，抛弃自己的生活，去儿子的小家庭里做牛做马还得看儿媳的脸色。
周云芳也是从儿媳熬成婆的，她就想不明白了，现在的儿媳怎么这样贪心又无情？什么都想要享受现成的，觉得别人合该对她好，婆家合该捧着她。
想啥呢？这世上哪有不用付出就能享受的好处？
这些儿媳啊，早晚也会熬成婆，不知道她们能不能拿自己要求婆婆的那套标准来对待自己的儿媳？
反正周云芳现在是怕了，能用钱解决的事她决不用人情。她有儿子，不指望儿媳给她养老，各自美丽吧。
此时陈玉如的脑袋嗡嗡响，那些话她确实说过，但她心里并不是这么想的，只是当时气急了，话赶话就口不择言说出来了。
那时她心情压抑，加入一个同城妈妈群，群里的妈妈们每次抱怨婆婆时都会说这句话。
彼时陈玉如并不觉得这句话有什么不对，都是第一次做人，为什么总是要她退让？
现在婆婆不知道裴麟的身体里是她，当着她的面说出这些话。看着婆婆难过的表情，她才知道这种无情的话有多伤人。
是啊，婆婆的不容易是公公造成的，跟她无关，谁也没有权利要求她体谅容忍婆婆。
那她呢？
她的不容易也是自己的男人造成的，男人是她自己挑的，又不是婆婆硬塞给她的，凭什么要求婆婆体谅她、帮她？
一念至此，陈玉如觉得有些无地自容。
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之前婆婆对她挺不错，后来突然就冷了下来，也许就是这句话让婆婆心里对她生了嫌隙。
她都不把婆婆当亲人，有什么资格埋怨婆婆不把她当亲人？难道就因为婆婆年纪大，就非得婆婆让着她，先对她好？
在沉默里，陈玉如第一次反思自己。
下午裴麟带着护工和团子过来接陈玉如，护工留下照顾周云芳，陈玉如跟他回家。
在路上，他发现陈玉如精神萎靡，问道：“是不是累了？”
陈玉如摇头。
她只是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以前她觉得自己在做妻子、做儿媳方面是无可指摘的，现在她有点不确定了。
陈玉如将这事跟裴麟说了，问道：“裴麟，那时你听到我说这些话，是什么感受？”
裴麟伸手过来拍拍她的脑袋，道：“不开心的事就不要再想了，咱们都向前看。”
陈玉如沉默两秒，道：“我刚才在想，如果你也对我说这样的话，说我父母的不容易都是对方造成的，凭什么要你如何如何，大概咱俩就过不下去了吧。”
裴麟轻笑一声：“不错嘛，懂得换位思考了。我知道你不是这种人，只是气急了，都怪我那时候惹恼你。能反思就是有进步，这样就很好了。”
陈玉如看他云淡风轻的表情，他是真的不在意。
她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滋味，这个男人才是真的对她非常包容且忍让。
这样的他，让她总想为他做点什么，至少该弥补一下她对婆婆无意间的伤害。
小两口回到家，意外发现保姆不在一楼。
他们喊了两声，新来的保姆在三楼装作搞卫生，听到他们的声音时吓得赶紧溜下来。
她压着心底的慌张，笑着说：“小老板，我看你们都忙不开，刚才就上三楼去搞卫生，收拾了一下阳台。”
陈玉如嗯了一声：“麻烦阿姨了。”
“不麻烦，不麻烦，都是我该做的。”
她化被动为主动，热情地迎上来接过陈玉如手里拎着的袋子，把周云芳换下的衣服拿去放进洗衣机里洗。她还扭头说饭菜已经做好了，如果口味方面有什么要求，可以直接跟她说。
陈玉如点头道：“好的，谢谢。”
吃过饭，裴麟一家三口上楼，保姆睨着时机，赶紧跑去后花园狗舍处避开监控打电话。
“老板，三楼我都看过了，没什么特别。但是有一个房间上了锁，我进不去。”
电话那头的人说了几句，就挂断了。
保姆小心翼翼删除了通话记录，这才从后花园钻出来，若无其事又回到一楼厨房干活。
那头的男人站在窗口前，表情若有所思。
他想着保姆这些天汇报的事，琐碎繁杂，但并不是毫无价值，至少他从保姆的话中得出一个信息：最近裴麟行为举止古怪，且经常喊错人名。
喊错别人的名或许可以理解，但把老婆喊成自己的名儿，这是什么闺房乐趣？
男人总觉得自己遗漏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也许往裴家装个摄像头就能知道。
想进裴家不难，但那家里养了狗，那只哈士奇有点碍事，这只畜牲不能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