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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裴麟还有工作没做完，歇息好的陈玉如主动去给婆婆送晚餐。
恰好徐小白带着宋文略和侄子睿睿过来玩，裴麟索性将团子也丢给这两口子一起带。
徐小白叹气道：“宋队，咱俩还没生娃呢，就提前享受上带二胎的待遇。”
宋文略笑笑：“能帮一点是一点，以后让这些小崽子也孝敬我们。”
其实他挺羡慕徐小白和裴麟之间的感情，两人不是兄妹，胜似亲兄妹。
本来结婚后他跟徐小白搬去他在江边的那套房子里住，但徐母这段时间身体不舒服，他们又回来徐小白娘家暂住。
裴徐两家的父母都上了年纪，以后会有更多需要年轻人照应的地方。如果徐小白和裴麟各管各的家人，孤军奋战显得力量单薄，他们凑在一起互相帮助，似乎多了一重后盾。
去了医院的陈玉如问周云芳才知道，婆婆昨夜去厨房喝水，突然眩晕摔倒，才磕破了后脑勺。
陈玉如觉得有些奇怪，好端端的怎么又晕？
她想到之前婆婆就经常说头晕，她本以为婆婆是为了逃避帮忙带孩子装的，那时她还觉得婆婆是作精，动不动就扶着脑袋说晕，半点指望不上她。
可昨晚那个点大家都睡了，婆婆犯不着再装晕给谁看。就算她真要装，也不至于把自己摔成这样，代价太大了！
陈玉如心里内疚，为自己之前先入为主看待婆婆觉得过意不去。
人呐，看别人一处不顺眼，便处处不顺眼。
心里有偏见在作怪，哪还能看得到别人的好？
陈玉如问道：“妈，你这头晕的毛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周云芳叹气道：“我年轻时就会短暂眩晕，你出生后那几年比较严重，看到人多或者车多就晕。有时上着班就突然晕倒了，做过几份工作都不长久。你爸总说我是装的，是故意夸大，目的是为了抓住他不放。”
“我发誓真不是装的，不然我早就离婚了。后来慢慢好转，没想到这两年更严重。我看过很多次医生，都说是脑供血不足，吃了药也没起色。”
“我连精神病科都看了，医生说我心理没毛病。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得了这该死的头晕病，不然谁稀罕扒着老裴那个臭男人？”
陈玉如这才发现没见着公公，她问道：“妈，爸呢？我看他五点多就出门了，以为他来了医院。”
周云芳淡淡地说：“不知道，谁管他去哪里。”
陈玉如看婆婆那表情是真不在意，她心里愈发好奇，对公婆之间奇怪的相处模式觉得好奇。
据说这对夫妻以前势同水火，恨不得搞死对方，老裴为了逼周云芳离婚，断绝经济来源、分居、冷暴力无所不用其极。
但周云芳宁愿跳楼也不答应离婚，她是真的要跳，幸好被消防员救下来。
这对夫妻没分成，继续在一起过了二十多年。
现在陈玉如眼里看到的老裴，半点没有传说中虐得老婆要寻死的渣男风范，倒有点儿像恋爱脑的老舔狗，老婆去哪他就跟到哪，只差摇尾巴了。
这种惊人的反差，实在是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陈玉如仗着自己现在套着裴麟的壳子，是儿子，又厚着脸皮问周云芳：“妈，你是怎么把我爸收拾得这么服帖的？驭夫有道啊！”
周云芳被逗乐：“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妈，你就说说呗，你是用了什么秘诀把我爸改造得这么成功的？”
周云芳眼里闪过一丝痛色，随后又释然，道：“哪有什么秘诀？我只是不在意他了。以前我什么都想着他，他还糟践我。后来我就算了，再也不犯贱了。”
陈玉如不相信，就这样？？？
“裴麟，光靠我自己根本没有办法养大你，妈这身体不争气，不然你以为我愿意跟一个恨不得让我去死的男人过一辈子？当年我要是离婚带走你，我养不起你， 把你留给他我又舍不得。”
周云芳顿了顿，神情有些痛苦。
“我只能靠着老裴，死死抓住他。只要我一天不离婚，他就得挣钱养你。大概他也很恨我不肯放他自由吧，可他是你爸，我不揪住他，还能指望谁？我很后悔当年太冲动了，把你也带到天台去。”
“儿子，是妈对不起你。我当时想着如果我走了，你怎么办？后娘会不会磋磨你？我就想着不如带你一起走”
她的眼圈红了，喉头哽咽着再也说不下去。
陈玉如也很难过，她没想到裴麟还有过这种被自己亲妈带着一起去跳楼的经历。
那时的他站在天台上，会不会很害怕？
她突然很想立即回家去，抱抱他。
周云芳又说：“我啊，死过一回后就把你爸当老板，当领导，我当一个靠他吃饭的员工。我摆正自己的位置，对他再也没有任何想法。”
“只要他按时往家里拿钱，我不过问他的行踪，给他绝对的自由，对他嘘寒问暖，所以两人才能过到现在。裴麟，现在你稳定下来了，我没有什么可惦念的，懒得再伺候他，想离婚随时可以离。”
她的语气轻描淡写，但在陈玉如听来却是惊心动魄的震动。
一个女人要将自己对枕边人的感情、期待和爱全部强行阉割，这得要多大的毅力？
她为了儿子熬过这么多年，几乎放弃了自己的一辈子，陈玉如光是听着都觉得心碎。
只有女人才能体会这种在婚姻里活成灭情绝爱、无坚不摧的工具人有多绝望。
陈玉如撩开帘子准备出去给婆婆打开水，她抬头时表情僵住，心里的感伤瞬间凝固，脊背后冒出一丝寒意。
老裴拎着周云芳最爱吃的锦记茶点站在病房门口，一张脸黑得像锅底，显然已经将她们刚才的对话都听了去。
周云芳顺着陈玉如的目光瞥过来，看到老裴时也愣了一下，她又面无表情地扭过头去。
陈玉如站在公婆之间，小心肝都在颤抖，怎么就这么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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