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大仙儿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印尼小说网https://www.ynxdj.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看着那些夸夸其谈、醉心于词藻的文人,再回想北疆苦寒之地浴血奋战的将士,张墨心中唯有沉默。
墨江白也是感慨万千,低声道:“京畿繁华,终究与边塞是两个世界。”
待到诗会过半,两人觉得时间差不多,便寻了个由头向七皇子告辞。赵铎正被一群才子捧着,心情颇佳,也未多留,客气两句便允了。
离开七皇子府,坐上马车,直到驶出很远,墨江白才长长吁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他看向身旁始终沉静自若的张墨,终于忍不住问道:“张墨,今日……你为何反而要给七殿下出那个主意?
若是他真的说服了陛下,拿到了圣旨,我们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到时边贸一开,祸患岂非更难控制?”
张墨看着窗外流逝的街景,缓缓道:“大人,今日之局,强硬拒绝必定彻底得罪七皇子,后患无穷。唯有以退为进,祸水东引,方是上策。”
“首先,如我所说,若陛下真能下旨,并配套严苛律法和完善监管,边贸未必是坏事。云州城和左卫城确实能从中获益,补充军需,改善将士生计。
关键在于控制,而若有圣旨和朝廷法度作为尚方宝剑,我们执行起来反而名正言顺,阻力更小。这确实可能是一件功绩。”
“其次。”张墨嘴角露出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您认为,四皇子会眼睁睁看着七皇子拿下开通边贸这样的大功吗?”
墨江白恍然大悟:“你是说……。”
“没错。”张墨点头:“七皇子一旦上奏,四皇子及其党羽必定全力反对。他们会千方百计地夸大边贸的危害,质疑七皇子的动机和能力。
朝堂之上,两派争执不下,陛下圣心难测此事绝非短时间内能见分晓。很可能最终结果就是拖延不下,或者即便陛下有意,也会被各种条件限制,变得困难重重。
七皇子想凭此轻易拿下大功,绝无可能。”
“而我们。”张墨总结道:“既不得罪七皇子,又将难题抛给了朝廷,自身超然事外。无论成败,左卫城都已表明‘唯圣意是从’的态度,谁也挑不出错处。
甚至,若将来真有机会在严格监管下开通,我们还能占据主动。”
墨江白听完,久久不语,再次用全新的目光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
他原本以为张墨只是一员勇猛善战的虎将,如今才深知其心思之缜密、眼光之长远、手段之老辣,远超他的想象。
这绝不仅仅是一个武夫,而是一个深谙政治韬略的帅才。
“你有大才,老夫……佩服。”墨江白由衷感叹道:“有你在,实乃云州之幸,左卫城之幸。”
张墨谦逊地笑了笑:“大人过奖了。只是身处漩涡,不得已而为之。还需与大人同心协力,方能度过重重难关。”
事情的发展,果然一如张墨所料。
七皇子赵铎行动迅速,几日后便一份精心炮制的奏章呈递御前。
奏章中极力渲染开通北疆边贸的种种好处,对于隐患,则轻描淡写地提出了一套看似严密、实则执行起来难度极大的监管建议,并特意强调了由御史台等部门负责监察。
奏章一经抛出,顿时在朝堂上引起轩然大波。
支持者多为七皇子一系的官员,纷纷附和,称此乃“富国强兵、怀柔远人之妙策”。
而四皇子赵琛一系的官员则立刻群起而攻之。
他们引经据典,痛陈历朝历代边贸资敌、祸乱边疆的案例,将张墨当日所言“三害”加以夸大渲染,斥责七皇子“纸上谈兵”、“居心叵测”、“欲陷陛下于不义”。
更是尖锐指出,所谓监管条例形同虚设,根本无法杜绝边军腐败和北原渗透。
双方在朝堂上唇枪舌剑,争论不休,互不相让。龙椅上的皇帝陛下听着下面的争吵,面色沉静,始终未置可否,最终只是将奏章留中不发,吩咐“再议”。
此事虽未达成决议,但却成功地在朝堂上制造了巨大的波澜,将表面平静的政局再次搅动起来。七皇子与四皇子之间的对立也更加公开化和白热化。
赵铎见正面强攻受挫,又恨四皇子从中作梗,便将一部分怨气转移到了墨江白和张墨身上——若非他们提出要奏请圣裁,何至于让老四有机会阻拦?
虽然张墨的建议本身没错,但结果不如意,便是他们的“过错”。
同时,他也越发觉得张墨此人才干非凡,若能调离左卫城,纳入自己麾下掌控,必是一大助力。
而调开墨江白和张墨,也能为自己插手云州和左卫城的事务扫清障碍。
于是,不久之后,兵部便隐约传来风声,有意调墨江白回京任职,以示对戍边老将的“体恤”,同时欲调张墨至京畿某营任职,美其名曰“重用”。
然而,这风声刚一传出,便立刻遭到了四皇子一系的强烈反对。
他们的理由同样冠冕堂皇:北疆初定,岂能临阵换将?墨将军熟悉边情,张将军勇猛善战,皆是镇守北疆不可或缺之栋梁,调离恐引发北原异动,于国不利。
皇帝陛下似乎也觉得此时调动边将并非良策,再次将提议压了下去。
在圣京城停留了半个多月,经历了述职的敷衍、诗会的暗斗、朝堂的风波,墨江白和张墨都深感疲惫。
京畿之地虽好,却如龙潭虎穴,每一步都需小心翼翼,远不如北疆来得痛快自在。
调离风波平息后,他们深知此地不宜久留,立刻上表请示,请求返回任所。批复很快下来,准其所奏。
离京那日,天空飘起了细雪。圣京城笼罩在一片朦胧的雪雾之中,更添了几分肃穆与清冷。
没有隆重的送行,只有寥寥几个故交前来道别。七皇子和四皇子的人均未出现,仿佛他们从未曾在京城掀起过任何波澜。
马车驶出巍峨的城门,回头望了一眼那巨大的城郭,墨江白长叹一声:“总算可以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