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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四章 门内即世界
不是卡住,也不是累了,只是她忽然觉得,有时候让“想画”的感觉自然过去,比试图在情绪未成熟时强行表达,要更诚实一些。
她现在画画的节奏极慢,每一张画开始前,都会停顿一整天,有时候什么都不写,什么都不想,只是坐着,观察房间的光线怎么从上午九点挪到下午三点,从地板慢慢爬到墙上,最后消失在窗帘后。
她说,她不怕“空白”了。
曾几何时,她最害怕空白。
害怕不写字、害怕不落笔、害怕不说话,就意味着“无存在感”。
但现在她知道了,不说什么,也是存在的一种。
她轻轻合上随笔本,站起来,把翻动的画纸一张张压好,顺手关了窗。
风吹得她指尖凉了一下,她没有急着回屋,而是靠在窗边,听着屋外那阵反复擦过瓦片的风声,像是谁来回走动,又始终没有敲门。
她忽然记起那一年深冬,她还在港城,住在城东那间租来的老房子里。
那年冷得早,她晚上常常缩在沙发上画稿子,暖气不够,她就在脚边放一个热水袋,画到凌晨两三点,有时候陆聿白会敲门,带一碗汤或者一瓶热牛奶。
她总是不开门,只让他把东西搁在门外,然后等他走了,再悄悄拉开门,像不小心路过那样,把那碗汤端进来。
她从没问他为什么总是来,也从不说谢谢。
那时候的她,还以为沉默是一种克制,而不是一种不敢面对的逃避。
如今回想,她终于可以坦然承认:不是他不愿走进来,是她当时不敢让他真的走进来。
她怕他进来了,会看见她一地的狼藉、没擦干的眼泪、甚至那句“我其实很累”的话都憋在喉咙口,只差一个拥抱就会彻底崩溃。
她也终于明白,当她后来一次次把画面留给光、给风、给窗帘、给杯沿上干涸的茶渍,其实她早就开始在画自己的不愿求助。
而现在,她愿意承认。
她已经能在没有人的房间里独自面对一整夜的风声。
她回到沙发上,重新坐下。
屋子很安静,只有挂钟在墙上轻轻跳动,一秒一秒,好像在提醒她:你在,你还在,你活着。
她拿起笔,在“浮页”画册最后一页写了一句:
【你不来,我也不再对着门发呆;你来了,我也不再起身迎接。
不是不想,是我终于明白,有些门永远不需要被打开两次!】
她写完,把那页缓缓撕下来,贴在画室门后面。
她说:“这一句,不进画册,也不进展览,就留在我自己的门里!”
第二天清晨,她泡了茶,慢慢洗了头,换了件淡蓝色的衬衣。
天气放晴,光洒进来,在地上拉出一大片温暖的光斑。
她在画室中间铺开一张新纸,没画线稿,也没构图,而是从角落开始,一笔一笔描绘她昨晚梦里的那张木椅。
椅子靠在窗边,椅背上搭着一件毛衣,椅脚下是一本翻开的书和一只喝空的马克杯。
她画得极慢,每一笔都像是在刻意提醒自己:“我画的是一种生活,不是某段记忆的重演!”
她落完最后一笔,站起来退后几步,看着那张画,眼睛里没有泪光,也没有激动,只有一种静静的确认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