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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十章 刚好的预谋
徐盛听是在清晨六点整发现那个糖盒的。
画室里一片寂静，只听得见远处垃圾车的低鸣。
她裹着毛衣，从颜料桶旁捡起昨日未清理的调色板，指尖无意扫过那只熟悉的铁盒。
盒盖轻响的瞬间，一股薄荷的清香扑面而来。
她鬼使神差地拆开了第一颗糖纸。
内侧用极细的笔迹写着一句话：
“3月4日：你调群青色时睫毛在颤！”
她怔了几秒，拆开第二颗：
“4月3日：你把袖口沾到钛白，说‘像是给悲伤上了底色’！”
一颗接一颗拆下去，每张糖纸里都藏着一段记忆—
“6月10日：你抱着设计板睡着，呼吸打着浅浅的节奏！”
“8月15日：那天下雨，你说‘落在画纸上的雨点是上帝的修改痕’！”
糖纸铺满了整张桌子，像她亲手拆开的纪念日盒子，一张一张，小心翼翼。
那些被她遗忘的小瞬间，在这些手写笔迹里被熨平、折叠，再一次归来。
她手抖地拿起最后一张糖纸。
“12月2日：陆聿白送你耳钉那天，我从你笑里听见了自己的沉默！”
每张纸都藏着一段日子，每段日子都写满他的沉默。
他在图书馆门口为她递过伞；
在她比赛落选后递给她糖；
在她被陆聿白冷落时请她喝那家很远的手冲黑咖，理由是“天气好，刚路过”。
她始终以为那只是偶遇。
现在才发现，那些“刚好”都是预谋。
最后一张糖纸。
被折成了一个小小的信封模样，夹在空盒底部。
她指腹一摸，将其拆开。
“c"est le temps que tu as perdu pour ta rose qui rend ta rose si importante”
徐盛听怔住了。
这是《小王子》中的法语原句。
“正是你为玫瑰花费的时间，才让她变得珍贵！”
她看过这句话无数遍。
那是她十八岁最喜欢的句子。
当年在图书馆借的那本书，封底画了玫瑰和狐狸。
那时她正苦恼要选设计还是美术，记得有人用铅笔轻轻在她旁边写下：“你会是玫瑰，不是风景！”
原来是他。
糖盒夹层松动了，她拽开卡口，一张薄薄的纸掉出来。
是张已经泛黄的诊断书。
【视网膜色素变性确诊书】
【患者：丁砚之】
【初诊时间：七年前六月】
【医生建议：注意用眼，病情会逐年加重，最终可能导致永久性失明】
字句间未做遮掩，冷静而残忍。
徐盛听手一抖，纸差点落地。
她重新捏紧了它。
她突然意识到那年美院集训时，丁砚之总说“我画得太慢”。
她还打趣他：“你是想省颜料吧？”
现在想起来，他分明是因为无法精准对焦。
她也终于明白，那年寒假所有人都走了，只有他留在画室陪她补作品集。
他说：“家里太吵，待不下去。”
其实根本是怕早晚看不见她了，想再多看几眼。
一瞬间。
她所有对丁砚之的敌意与质疑，像被潮水倒灌回来，淹没了。
她站起身，踉跄着从画室角落翻出那本旧画册。
是她大三时的素描集，扉页夹着一张折痕斑驳的便签纸：
“你画的不是裙子，是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