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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你又不想要我了【3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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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我说了算”的余音在回廊震荡,宜棠明白,今天这事儿,沈世元自以为已经给她交代了,只是她没有弄明白的事情,不能就这么过去。

沈世元将宜棠放在门口的秋千上,低头耳语,“等我。”

大鱼上前,沈世元道:“开过来吧。”

不多一会儿,小马开着车过来,沈世元又要去抱,宜棠瞪着他,“我又没有残废。”

沈世元笑道:“你可不能有事,我下半辈子还要靠你。”他蹲下身来,拉着宜棠的手放在嘴边吻了吻,“宜棠,你相信我。”

宜棠瞥见一旁的牡丹花,笑道:“发号施令,也要顺应天时,要不然牡丹花也得迁到洛阳去。”

“怕什么,我跟着你走就是了。”沈世元道,“别说洛阳,就是天涯海角,我也跟你去。”

“你可有一大家子。”宜棠道,带着讥讽和嘲笑,沈世元真够高看自己的。

“有吗?”沈世元恨恨道,“我倒是想,你不是不愿意吗?一大家子,哼,我想要一个都难。”

宜棠不理沈世元,自顾自拉车门上车,小马却下了车,宜棠正在疑惑,沈世元拉开车门,对宜棠道:“来前面坐,我自己开车。”

沈世元将福特t型车发动时,引擎突突的,檐下的家雀一哄而散。

“这是我从德国运回来的。”沈世元解释道,皮质座椅还残留着莱茵河畔的雪松木箱气味。

宜棠攥住车门的手微微发汗,眼看着胡同斑驳的砖墙往身后退去,墙上“仁丹”广告画里穿和服的女人,让宜棠莫名的一惊,沈世元道:“三姨娘是日本人。”

“我姨娘以为这是个秘密,天天拿这个当资本在父亲面前逞强。”

“当年,长辈们都在,不能接受一个日本女子,我爹就养在外头,等她学会了中国话,别人都认不出了,才带回来,对外只说是我姨娘拉来的,我姨娘又多了一个妒忌主母的名声。”

“我姨娘稀里糊涂就认了,自己真的以为自己多了一个骄横的资本。”

宜棠不说话,沈世元也沉默下来,半晌才说,“本来以为这些都与你,与我们无关,如今看来,谁也逃不掉,外头的局势一天天变化,裹挟着人走,今日不知明日事。”

“宜棠,我告诉你这些,只是希望你平安无事。”

“我碗里下的什么?”宜棠问道。

“斑鳌粉。”

“我并没有怀孕。”宜棠惊讶道,一开始她甚至还以为是助孕的。

“棠儿对不起。”沈世元道,“并不是老太太。”

“是谁?”

“是苏辰。”

“为什么?”

“想让你走。”沈世元道,“宜棠,苏辰明白,你对我的情意有限,若是你觉得沈家的做法冒犯了你的底线,你肯定会决然离开。”

宜棠被说中心思,她呆呆地看着沈世元,心里想着“情意有限”四个字,仿佛真是她与沈世元这段感情的注解。

“以前苏辰为什不嫁给你?”宜棠回过神,问道。

“什么时候我也不会娶她。”沈世元道。

宜棠的平静让他恐慌。

“你不想要我了。”沈世元黯然,眼睛盯着前方,宜棠不言不语,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人生这么复杂。

车厢内陷入安静。

沈世元抓起宜棠的手,不让她挣脱,“不要动不动就不想要我。”

“苏辰孩子的父亲是谁?”宜棠问道。

“没问过。”沈世元道,“与我们无关。”

“徐艺茗的父亲如今是沈家和大总统的鼓手。”宜棠道。

“更与我无关。”沈世元道,“宜棠,我是军人,服从是我的天职,但是我不会违背我心中的正义。”

“世元。”宜棠不知道说什么好。

沈世元抱歉万分,把宜棠拉入如此复杂的境地。

宜棠内疚到心痛,沈世元或许也会痛吧,但也就一时而已。

车子碾过碎石铺就的东四牌楼,惊散了一队驮煤的骆驼。领头的白驼脖颈铜铃狂响,浑浊眼珠倒映着车窗后宜棠苍白的脸。

穿灰布短打的警察慌忙挥动红绿旗,旗角扫到卖艾窝窝的挑担,糯米粉扑簌簌落下,那人慌忙去抢他的摊子,这是一家人的生计。

终究是没有抢赢,一担艾窝窝驴打滚顺势滚落,引来当街的小乞丐,卖报纸的孩子都哄抢起来,那人眼见着无望,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沈世元瞧见宜棠不忍,停了车正要下,宜棠拦住,“不下车,太危险。”

宜棠从窗口朝那人扔了一袋银子,连忙关上窗拉住窗帘,“快走”,宜棠催促沈世元。

沈世元单手扶方向盘,另一只手掸灰时顺势握住宜棠的腕子,“扶稳了”,沈世元话音未落便猛打方向,避开个横穿马路的旗人少年。

那孩子脑后辫稍系着的红绳,在挡风玻璃前一闪而逝。

拐进东单牌楼,西洋景扑面而来。

亨得利钟表的霓虹灯管滋滋作响,照亮了对面“瑞蚨祥”绸缎庄褪色的匾额。

女学生们不再穿宽大的氅衣,改穿窄肩收腰的小褂,下身百褶裙,抱着书钻进东洋车,车夫草帽上“礼和洋行”的烫金字被车轮溅起的马粪糊住。

沈世元突然换挡加速,惊得路边法国巡捕的军犬狂吠,铁链拽着主人踉跄撞上美丰洋行的玻璃橱窗,里头陈列景泰蓝鼻烟壶齐齐震颤。

“看路呀!”宜棠揪住他军装下摆,娇嗔道。

前方东交民巷入口,日本正金银行的运钞马车正缓缓转向,描金车辕上缠着的铁丝网闪着青芒。

沈世元嘴角噙笑,猛踩油门从马车与牌坊的缝隙间穿过,后视镜里掠过持枪巡捕涨红的脸。

六国饭店的巴洛克穹顶撞入视野时,宜棠的发髻已散开半边,她呆呆地看着沈世元,一脸的埋怨。

沈世元愉悦地笑起来,抽出手帕把宜棠脸上的薄汗擦干,又用手去整理宜棠的头发,宜棠自己拿手梳顺了,拿出小镜子看了一眼,就想起了锦津,叹了一口气。

“比骑马带劲?”沈世元笑道。

饭店旋转门里飘出肖邦的夜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