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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这是第二次救她【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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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大少爷都独来独往,你怎么也不跟着?”珠儿换了个话题。

“别提了,少爷也不知道怎么呢,一个人悄无声息去了张掖,回来一趟跟变了个人似的,也不大搭理我们,别说我了,就是师爷他们,大少爷也不理。”

珠儿想起岑妈的话,又怕挨打,连忙说道:“算了,我们还是别说了,岑妈知道该骂我了,背后说主子闲话,舌头该绞了才是。”

珠儿说罢,快步走了,小象若有所思,心里明白,是岑妈骂她了。“这老太婆,心里只有三少爷,其他人就跟草芥一般。”小象愤愤。

珠儿进房,岑妈不免又敲打一番,“不许在三少奶奶跟前说起大少爷,一个是大伯子,一个是弟妹,要避嫌才是。”

珠儿连连点头,两人进房,伺候宜棠洗漱。

这日路过六盘山,本来是晴好的天气,突然间,云由蓝变成铅灰色,低沉沉地,压着山垂下来,土腥味浮在空气中,一队信天翁倾斜而下,远处牧羊人甩响鞭子的炸音被山峦撞碎成零落的回响。

暴雨将至。

沈世良见势不妙,赶紧让队伍停下来,只是正好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这场雨想来躲是躲不掉了。

雨说来便来,从第一滴雨砸在马车顶的桐油布上,到大雨如注,天像是豁开了一个大口子,不过几秒的的功夫,那桐油布竟被风吹雨打个粉碎,里面的宜棠瞬时如落汤鸡一般。

车身猛地下陷,左轮陷入被山洪泡软的赭红色泥沼,拉车的青海骢惊嘶扬蹄,宜棠托着伤腿,眼看要被撂翻下马车。

一众士兵慌了神,冲上去扛住车身,原本走在队伍前面的沈世良疾驰而来。

沈世良来得太快,被路边的荆棘丛把衣服勾住,他心急扯开,竟然直接被拉豁开一个口子,“刺啦”裂帛声混在雷鸣里,那裂口从右肋斜贯至腰际。

他低头看了一眼,还好不是披风。

沈世良径自探身够向车辕,将宜棠一把抱到自己马上,不免碰到宜棠的伤腿,宜棠疼地龇牙,此时雨大,天地间唯有哗啦啦雨声。

沈世良凑到宜棠耳边大声喊:“你还好吧?”

沈世良解下披风,裹住宜棠,又将一把西洋油纸伞“唰”地绽开,置于宜棠头上,鎏金伞骨在电光中流转暗芒,并蒂莲纹顺着竹节蜿蜒而上。

雨箭在伞面炸成碎玉,雨溅进来,她仰头避让,后颈贴上他因握缰磨出硬茧的虎口,宜棠赶紧往外倾斜。

沈世良见状,只得一把伞完全倾斜至宜棠侧,将漫天暴雨挡成水晶帘幕,沈世良放任自己半边身子浸在雨里,宜棠惊呼:“世良大哥。”

“没事,宜棠。”

沈世良青缎吸饱水色,渐透出内里缠枝莲暗纹。

护卫们的号子声被山风揉碎,马车终于挣脱泥沼,伞骨突然折断一根,沈世良面不改色拔下残骨,反手插进路边野蔷薇丛,惊飞避雨的蓝喉歌鸲。

还好,这雨来得快去的也快,待雨收云散,沈世良将宜棠抱回马车,指挥车队快马加鞭赶到客栈。

沈世良遣了一个士兵先走,让店家熬上浓浓的姜汤。

沈世良吩咐岑妈和珠儿,“去宜棠车内,看看她的腿。”

珠儿连声答应,就要下车前去,岑妈道:“大少爷,三少奶奶的闺名,您叫着不合适。”

沈世良笑笑,“知道了。”一扯缰绳,策马去了队伍前头。

到了客栈,沈世良不由分说,将宜棠抱下来,岑妈赶紧去接,沈世良倒也不反对,直接将宜棠递给岑妈,再由岑妈放在轮椅上,推进客房。

那两人较劲儿,唯独宜棠因为腿残失去了自主,任由他俩拉扯。

宜棠冷眼旁观,心中一凉。

回到房间,来不及换衣服,宜棠先检查了自己的腿,幸好外伤已好,否则和一场大雨,必然引发感染,后果不堪设想。

岑妈半跪在地上拧着帕子,裤腿上的泥巴还未干透,她的手抖得厉害,铜盆里漾起一圈圈涟漪。她将热毛巾敷在宜棠膝上,药油混着老姜味在帐中散开。

“少奶奶当心寒气入骨。”岑妈粗粝掌心焐着少女冰凉的脚踝,“方才大少爷忒心急了,抱您下车,士兵下人们都在,若叫人嚼舌根……”

见宜棠不语,岑妈自己收拾了,顿了顿,又说道:“少奶奶不要怪岑妈多嘴,沈家是大家庭,三少爷不是太太养的,幸好自己争气,事事争得人先,虽是幼子,但却才干超过两位哥哥,不似他们,文弱书生,手不提肩不能扛,以后沈家还要靠三少爷,三少奶奶身上的担子自然也跟着重了。”

宜棠看了一眼岑妈,明显是不赞同的意思,“我听说大少爷从商,二少爷从文,世元从军,三兄弟在各自的领域各有一番建树,各有各的造化,想来长辈欣慰他们兄友弟恭相互扶持,世元把我们托付给他大哥,原是信任的意思。”

岑妈脸一红,“少奶奶,我多嘴了。”

“世元是您带大的,自然待世元与他人不同。”宜棠笑道,“想来世元待您也和她人不同。”

岑妈本来被宜棠点破她挑拨心中不悦,听得宜棠如此说,心中立刻开心起来,“少爷是个好人。”

“您应得的,您带大的孩子自然该孝顺您。”

珠儿端着姜汤进来,青瓷碗沿结着水珠:“大少爷特意让厨房多加了红糖。”小丫头偷瞄宜棠褪下的湿衣裳,“从来没见过大少爷急成那样,衣裳扯破了都不管……”

“珠儿!”岑妈厉声喝断,“把樟木箱里那件灰鼠斗篷找出来,少奶奶的夹袄全湿透了。”珠儿缩着脖子退出去。

檐下传来沈世良吩咐熬药的声音,混着士兵们抬箱子的吆喝。宜棠抽回手继续梳头,湿发在烛光里泛着鸦青,这是沈世良第二次救她了,上次在山洞,若不是沈世良找到她,恐怕早已魂归他乡了,今日也是,再晚一秒,或是被马车压死,或是死在马蹄之下。

宜棠不寒而栗。

岑妈抖开干爽的中衣,前襟绣的忍冬花沾了潮气有些发蔫,正要去换一件,宜棠喊道:“不麻烦了。”珠儿将烘暖的汤婆子塞进被窝,“三少爷走了有十来天了。”

廊下灯笼被风吹得打转,沈世良的影子投在窗纸上,正要抬手叩门。宜棠道:“岑妈,你们去忙别的吧,我想睡一会儿。”

岑妈很满意宜棠的态度,在一旁絮叨大少爷的往事。

宜棠的思绪飞了很远。人一生下来就被教导着各种品格,可即便是至善至美的真理,也未必能解开个体的困惑,除非人亲自去经历。

沈世良投入滚滚红尘,纵情欢愉与财富,本质上,与清心寡欲一样,都是人生的修行,都在空洞和无意义中寻找和怀疑。

浪子是他,真诚者如他,当一种灵魂死去,另一个灵魂就会浴火重生。

可是,如果把爱倾注于他人身上,自己的灵魂注定要流浪,要寻找,要患得患失。

宜棠回想了自己父母,孤儿院的嬷嬷们,被丢弃的孩子们,她在很多年前,便已懂得,有爱才能宽容,宽容才能宁静。

爱是一种力量,不是无时无刻停驻在他人身上的目光。

不断地给予自己爱,才会滋生爱他人的力量。

宜棠睡得迷迷糊糊,梦中仍是风雨交加,那断了的鎏金伞骨歪斜插在野蔷薇丛里,倒像寺庙里供着的半截降魔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