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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家成的骨灰坛是只青瓷梅瓶,宜棠特意选了父亲书房插过西府海棠的那只,瓶身\"宣统壬子年制\"的款识被经幡遮去大半。
宜棠捧着梅瓶跨过门槛,知客僧递来的往生牌位用的紫檀木,沈世元提笔要写“清故按察使”,却被宜棠按住手腕。
她蘸墨写下“荣公家成”。
宜棠面容平静,笔下有力,这是她能为父亲最后做的事情,她自有她的尊严,当一个人生命中的启明星陨落,她只能自己候补上,在人生的长夜中,她自是灯火。
暂厝仪式上,沈世元带来的兵士鸣枪三响,惊起柏树上栖着的寒鸦。
宜棠错愕。
佛门清净之地,终因为这一场颇有排面的葬礼变得喧闹,甚至因为枪声平添了杀戮之气。
沈世元望着她时,她已经收敛了所有的情绪,平静回望,算作致谢。
宜棠看着父亲的牌位,这分明已经有了沈家的场面。
沈世元始终在她左右,然而她却始终不能感受到他的存在,她不记得跟他互动,她甚至有些责怪他,他站在那里,便是一切繁文缛节的开端。
面对这生命中陡然多出来的过客,她只得一一应付,虚与委蛇。
她本该诚心,来者是客,可那一声声“三少奶奶”让她仿徨失措,那一声声“令岳”让她心寒,父亲的死亡和她的悲伤都沦为沈世元应酬场面的背景。
父亲只是她一个人的父亲,所以她是葬礼上唯一的伤心人。
沈世良也在应酬之中,他看出了宜棠的疏离和无奈,她在吊唁的人跟前显得漫不经心,甚至笨拙,可她如今的身份,没有人敢跟她计较。
除了沈世元。
沈世元不仅有眼神警告,甚至动手去揽了宜棠的腰,他手指发力而扭曲,让沈世良终于狠狠摔下了手里的烟,他气愤地用鞋碾碎,走上前,“世元,你伤口未愈,不宜站这么久。”
宜棠没有看任何人,她像一个提线木偶。
“知道了,大哥,你去照顾大嫂。”
沈世良的心思他如何不知,沈世元又轻轻揪了下宜棠的衣服,“打起精神,马家兄弟来了。”
果然,几个戎装的军人由人簇拥而来,他们一见到沈世元,立刻用悲痛替换可鞠笑容。
为首的约莫四十来岁,一脸胡子,却叫着沈世元“世兄弟”。
两人握住手,那人痛心疾首道:“沈公子在我辖内遭人伏击,真叫我惭愧,这西北地区,地穷人刁,悍匪满地都是,冷不防一个山坳里就能拼出几个不怕死的,也不管来者是谁,不仅抢劫财物还要杀人灭口,沈公子想来也是遭了这伙人的道,当日我就放话下去,叫这几个不中用的兄弟去查,一定给沈大人和沈公子一个交代。”
沈世元信任地握紧了那人的手,“托马将军的福,捡回一条命。”
“没事就好,按我说,这还得多谢三少奶奶,不仅医术精湛,还深明大义,愿意成亲冲喜,女中豪杰,不愧是荣大人之女。”
那大胡子又转向宜棠,伸出手,“弟妹节哀。”宜棠对这句称呼一时没反应过来,竟愣住。
沈世良一步跨过来,“马将军。”
“哟,大公子,大公子幸会,多亏了老钟,两位大公子光临本地,真是蓬荜生辉。”
沈世良与之寒暄。
沈世元收回目光,问道:“很累吗?”
宜棠点点头。
沈世元叹了口气,自嘲笑了笑,索性也不理宜棠,继续应酬吊唁的人。
锦津远远看见沈世良,被两兄弟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吓得不敢靠近,好不容易沈世元跟人到一旁寒暄,锦津才过来。
“棠儿,你怎么嘴唇破了一块?”
宜棠吓了一跳,伸手去摸,这才想起早上沈世元的恶劣行径,她颇为尴尬,“自己把自己咬了。”
锦津噗呲一笑,“你想肉吃了。”
这话说完,锦津便后悔了,这是宜棠父亲的葬礼,自己的玩笑开得对么不合时宜。
锦津有些懊恼,她气自己总不能做得体些,她讪讪道:“对不起。”
宜棠看出了锦津的窘迫,拉着她的手安慰道:“津儿,父亲去世了,我们虽然悲痛,但日子还要过下去,你是好心开导我,没什么好道歉的。”
“好棠儿。”锦津虚虚抱了下她。
沈世元走过来,恭敬道:“大嫂。”
锦津瞬间飞红了脸。
“沈……世元。”
“你怎么不跟大哥一起?”
锦津有些窘迫,“我是跟着我父亲来的。”
宜棠听闻,不由放眼望去,果然又没见到沈世良的身影,她收回目光,却与沈世元四目相对。
她躲开了。
四月的江南塞外,草木萌发,藤蔓纠缠,春在山岚起伏中或浓或淡。
沈世元伸手拉开她绞在一起的手,“走吧,仪式结束了。”
宜棠头上的孝布在风中飘曳,她快步走在前面,跟锦津在说着什么,声音极低,沈世元紧随其后,也无法听清。
宜棠突然转身,立到一旁,“大鱼呢?”
“怎么?”沈世元愕然。
“你,你不能自己走下山,一个台阶顺着一个台阶,对身体的震动很大,怕伤口裂开。”
沈世元的心如风吹动的江水一般,眉眼因满足而舒展,“宜棠,你陪我慢点走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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