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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就好……浪子回头金不换，六爸盼着你能真改了。”
梁福圭重新审视了一下眼前的这个败家子，心里头竟隐隐有了一丝欢喜。
要说这峡口村老梁家，那可是枝繁叶茂，人丁兴旺。
除了梁金涛爷爷生了三个儿子，另外几户梁家也都有后人，可偏偏唯独排行老六的梁福圭这一支，三代单传。
到他这一代，别说儿子了，就是丫头片子也没生下来一个，眼瞅着老两口以后就要变成五保户了。
论辈分的话，梁金涛的太爷跟梁福圭的爷爷是亲弟兄，两家子还没有出五服呢。
曾经梁金涛的爷爷跟梁福圭的父亲都在世的时候，坐在一起拉家常，就说起过要从梁金来、梁金涛两个堂兄弟里面过继一个给梁福圭当儿子。
只不过随着两位老人先后离世，又紧接着就是包产到户政策的施行，家家户户都忙着分田地、搞生产，最主要那时候梁福圭两口子还都正值壮年，说不定努努力就有了，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梁福圭媳妇的肚子一直不见有反应，俩人也上了年纪，很明显除非奇迹发生，要不然肯定是不会有亲生孩子了。
于是，即便后来梁丰年和梁福海不再提这一茬，梁福圭却一直都记在心里，还有那么一丝奢望。
自然而然地，对梁金涛四兄弟都特别的好。
有啥好吃的，总会想着给他们送一份；有啥好玩的，也会叫上他们。
梁丰年两口子心思活络一些，看出梁福圭的小心思之后，就开始起了戒备之心。
背着外人，时时叮咛他们的两个儿子梁金水和梁金来：“以后别再往你六爸家跑了，听到没？”
后来，梁金来考上大学，梁福圭彻底绝了让这个侄儿过继给自己的念头。
至于为什么不打梁金水的主意，因为人家可是家里的长子，是梁丰年两口子的心头肉，绝对没有过继给旁人的道理。
再说到梁福海两口子，为人憨厚朴实，一开始对于梁福圭的小心思没有察觉到，还单纯的认为当叔叔的对侄儿子好那是应该的，完全没有往其他方面想。
后来在梁丰年两口子的旁敲侧击之下，梁福海两口子这才恍然大悟，意识到他六叔对梁河涛和梁金涛好，原来是“贼心不死”啊。
不过呢，意识到归意识到，梁福海两口子却没有像梁丰年两口子做的那么“绝”，反而担心孩子们刻意躲着六爸梁福圭会伤了他们老兄弟的心，甚至变成村里其他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所以梁福海两口子并没有刻意地让他们的两个儿子梁河涛跟梁金涛疏远六叔梁福圭，只是偶尔会提醒他们：“去你六爸家可以，但别太勤了。”
梁福圭从梁丰年和梁福海哥俩那里感受到了截然相反的对待，嘴上不说什么，但从此以后也就有意无意地更加跟梁福海一家亲近了。
所以啊，不管是梁福海老伴治病、去世，只要梁福海张口，甭管是借钱借粮还是借其他东西，梁福圭两口子绝不含糊。
也因此，梁金涛不学好，跟着村里的逛鬼们胡混，梁福圭也没少出面劝说。
每次看到梁金涛，梁福圭都会苦口婆心地说：“金涛啊，你不能再这么混下去了，你得为你爸妈想想，为你自己想想啊！”
这也是虽然峡口村家里有马车牛车甚至是驴车的人家不在少数，梁金涛想要借牲口用大板车转运废品，首先就想到六叔梁福圭的直接原因。
当然，自己差点被过继给六爸当儿子这件事，他却丝毫都不知道。
要是知道了，说不定心里头又该泛起别的波澜了。
梁金涛那掏心掏肺的一番话，就像一股暖流，直直地淌进了六爸梁福圭的心窝子里。
梁福圭心里那叫一个舒坦，越发觉得这小子是真的改邪归正，脱胎换骨了。
把老父亲借钱的事儿唠完，梁金涛这才清了清嗓子，说起了这次登门拜访的主要目的。
他挠了挠头，带着几分不好意思说道：“六爸，您也知道，我这废品收上来，还得送去北川湾乡的收购站。
年前我硬是用架子车送了两回，那路，坑坑洼洼的，走起来一颠一簸，差点没把我这个小命要了。
所以啊，想跟您借您家的骡子和板车用几天，您看成不？”
说着，梁金涛又赶忙从掏出一根烟，双手递给六爸。
那倔老头梁福圭，还没等梁金涛划着火柴，就一把把烟又塞回了盒里，嘴里嘟囔着：“给你六爸还来这一套！”
“我以为啥事呢！早说啊！现在就要用……”
梁福圭一边大声说着，一边回身就开始整理骡子的夹套，那动作麻溜得很，一看就是干惯了农活的主儿。
他拍了拍骡子的背，大声说道：“你要是真能把日子过好了，我闲的时候给你赶车送废品都没问题！六爸说话算话！”
就在这时，六妈正好端着一盆用来喂骡子的豆腐渣从外面回来了。
她听到梁福圭的话，立马接道：“你个老糊涂，一天天的，就知道说胡话！
你赶着骡车给送废品了，好几亩地让我一个人种呀？我这老胳膊老腿的，能忙得过来吗？”
“那不是还有它吗？”梁福圭拿烟锅头子朝着牲口圈一指，理直气壮地说道，“又不是天天送，养它这么些年，好吃好喝伺候着，比我吃的都好，啥活不能干？它也该出出力了！”
六妈被梁福圭这话气得哭笑不得，笑骂道：“你……你个老不死的，当着侄儿的面呢……居然说自己吃喝不如一头牲口！
这话要是传出去，还不让人笑掉大牙！”
梁金涛在一旁嘿嘿一笑，心里明白，这老两口斗嘴那是常有的事儿，自己可插不上嘴，就乖乖地站在一旁听着。
“正好你来了，六妈想跟你说说话呢。”六妈把豆腐渣倒进牲口槽里，拍了拍手，说道，“你六爸刚才说的，话糙理不糙，别说人了，就是牲口都乐意吃好的，可这过日子就得讲究个算计。
以往点煤油灯的时候，点根蜡都觉得挺好了，现在日子稍微好过点了，也不能大手大脚的。
你说六妈说得在理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