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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下，篝火的余烬在夜风中忽明忽暗，发出细微的噼啪声。
王小翠双手抱着膝盖，微微咬着嘴唇，张大勇对唐蜜的描述让她感到绝望。舞台上的仙子、天边的明月、善良重情的女子……每一个词都像一根针，扎在她刚刚萌生又被迫掐灭的幻想上。
她没有进过城，也没有见过什么时髦的女孩子，可她知道两人之间的差距就和天地一样无法逾越。唐蜜是天边的月亮，而自己就是地上的一把黄土，完全没有可比性。陆大哥有过那么好的妻子，又怎么会瞧得上自己呢？
她突然觉得无比羞耻，自己在山沟里对陆向东的表白就是个笑话。
两人依然在低声交谈，什么布局，证据。这些陌生的词汇像来自另一个世界，冰冷而残酷，将她与他之间的距离越拉越远了。
原来，她的向东哥，是那样一个大人物，是公安局的大队长。他和张大勇谈论的是关乎人命、关乎城市安危的大事。而她呢？
不过是大山里一个养蜂人的女儿，连县城都没去过几次。她短暂地拥有过“向东哥”，那个需要她照顾、会温和地对她笑的伤者。可一旦天亮，一旦回到那座叫龙川的城，她的“向东哥”就会消失，变回那个高高在上的陆队长。他们之间，隔着千山万水，隔着云泥之别。
一股尖锐的酸楚猛地冲上鼻腔，眼眶瞬间灼热。她猛地吸了一下鼻子，这微小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引得陆向东和张大勇都朝她这边看了一眼。
王小翠再也忍不住了。她猛地站起身，不顾扭伤的脚踝传来的刺痛，踉跄着走到火堆边。火光映着她苍白而倔强的脸，眼睛红得像兔子，泪水在眼眶里倔强地打着转，却强忍着没有落下。
“张大哥，”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目光却直直地看向陆向东，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绝望，“天……天亮了，你们就要走了，对不对？”她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向东哥……他是不是……再也不回来了？”
问完，不等任何人回答，仿佛害怕听到那个早已注定的答案，她猛地转身，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帐篷后面那片漆黑的林子深处一瘸一拐地跑去，压抑的呜咽声在寂静的山谷里显得格外凄楚。
“小翠！”王老头心疼地喊了一声，想追过去，却被张大勇按住了肩膀。老父亲看着女儿消失在黑暗中的背影，重重叹了口气，浑浊的眼睛里也泛起了泪光。
张大勇看着陆向东，他的脸色在火光映照下显得更加苍白，嘴唇紧抿，眉头深锁，望着王小翠消失的方向，眼神复杂，有无奈，有歉疚，但那份深处的坚定，却丝毫未变。
“向东，”张大勇压低了声音，带着一丝不忍和试探，“这丫头……好像喜欢上你了。王家父女对你，那是实打实的救命之恩，天大的恩情。我看小翠这姑娘，心地纯善，手脚也勤快，是个能过日子的。你跟唐蜜……毕竟已经离了。要不……你就……”后面的话他没说完，但那意思再明白不过——不如就接受王小翠，既是报恩，也算成全了这姑娘的一片痴心，两全其美。
陆向东缓缓收回目光，看向张大勇，眼神异常清明，甚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锐利。
“老张，”他的声音低沉而疲惫，却斩钉截铁，“恩情是恩情。王家父女的救命之恩，我陆向东此生不忘，粉身碎骨也必当报答。但感情，是另一回事。”他顿了顿，目光似乎穿透了眼前的火光，投向某个遥远的、执着的所在，“我心里装的人是谁，你最清楚。除了她，再也装不下任何人了。”
他看向王小翠消失的方向，语气带着深沉的无奈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悲悯：“为了报恩娶小翠，那对她才是最大的不公平和不尊重。没有哪个女人能忍受自己的丈夫心里永远装着另一个女人。这对她，太残忍。那不是报恩，是害她。”
陆向东深吸一口气，仿佛做出了某个决定：“如果……如果小翠愿意离开大山，想去城里生活，看看外面的世界，我会尽我所能给她提供机会和条件。工作，住处，学习……这些我都可以安排。这是我欠他们的，也是我唯一能做的、真正对她好的方式。但是结婚……绝无可能。”
张大勇看着好友眼中那份不容撼动的深情和决绝，知道再劝也是徒劳。他了解陆向东，认定了的事，九头牛也拉不回来。何况是对唐蜜的感情。他只能无奈地摇摇头，拍了拍陆向东的肩膀：“行，我明白了。这事儿……唉，看缘分吧。”他迅速转移了话题，脸色重新变得凝重，“还有个事，得告诉你。李国祥……死了。”
陆向东瞳孔猛地一缩，脸上瞬间褪去所有血色：“死了？！什么时候？怎么死的？”他完全没料到，那个亲手将他推下悬崖的内鬼，竟然死了！
“就在你坠崖后没多久。”张大勇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冰冷的嘲讽，“对外宣称是压力过大，日夜不安，突发脑出血，抢救无效。当时我们都以为他是愧疚，没能救下你，心理压力太大导致的。现在看来……”他冷笑一声，“恐怕是事情没办利索，你没死成，成了他心头最大的刺！日夜担惊受怕，唯恐你活着回来指认他，这压力，才是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陆向东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李国祥的死，竟也是这盘棋局中的一环？是恐惧催生的恶果？
张大勇接下来的话，更让他心头一凛：“而且，我们暗地里做了尸检复验和调查。李国祥的死，不是意外，是谋杀！有人在他‘发病’后，故意延误了最佳抢救时机，甚至可能用了些手段加速了他的死亡。局里现在高度保密，就是怕打草惊蛇，惊动了真正的幕后黑手。”
陆向东沉默了。
周书恒……这个名字像一块沉重的巨石压在他心头。连李国祥这样的小卒子，在失去利用价值或可能成为隐患后，都被毫不犹豫地清理掉……此人的心狠手辣和缜密，简直令人发指！
“还有，”张大勇的声音带着沉重，“龙川市最近……很不太平。飞车党猖獗到了极点，光天化日之下抢劫、伤人，弄得人心惶惶。还有几起恶性斗殴抢地盘事件，规模不小，下手极狠，都指向了同一个源头——周书恒！他这是在趁乱扩张势力，或者说，是在故意制造混乱，转移我们的视线，掩盖他真正的目的！”
他眼中闪烁着刑警特有的锐利光芒：“省里已经下了死命令！必须彻底剿灭以周书恒为首的犯罪团伙！局里已经开始秘密布局，全力收集证据，布下天罗地网！只要证据链一闭合，立刻收网！到时候，周书恒伏法，唐蜜……自然就能救出来了！”
张大勇的话，像一道划破黑暗的强光，瞬间点燃了陆向东眼中沉寂许久的火焰。希望！虽然微弱，但无比清晰！他猛地攥紧了拳头，腰背的伤痛似乎在这一刻都变得微不足道。
“天亮就走！”陆向东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我的伤不碍事！必须尽快回去！周书恒这人心思狠辣，到时候只怕会狗急跳墙伤害唐蜜！”
张大勇郑重的点了点头，知道陆向东的担心绝不是多余。周书恒一旦势败，拉着唐蜜垫背不是没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