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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峦叠翠，时不时有几只飞鸟掠过。山坳里一缕炊烟从一顶孤零零的小帐篷顶上袅袅升起。
“小翠，小翠……”陆向东略显沙哑的声音从帐篷里传出。
正在简易土灶前添火的王小翠脊背微微一僵，眼底飞快掠过一丝慌乱。她迅速调整情绪，转过头时，脸上已挂上惯常的浅笑：“怎么了向东哥？是饿了吧？再等等，饭马上就好。”
火舌舔着锅底，火光映在她脸上，却照不进那双清冷的眸子里。
陆向东斜倚在木板拼凑的简易床铺上，腰伤未愈让他只能维持这个别扭的姿势。他眉头紧锁，脸上是藏不住的焦虑，“不饿。就是想问问你……你进城那天，真的见到公安局的张大勇了吗？”
他顿了顿，目光紧紧锁住王小翠忙碌的背影，“这都整整三天了，他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就算路上耽搁，也该有信儿了……”
王小翠没有回头，只是沉默地弯腰，从脚边又捡起一根枯枝，手腕用力，“咔嚓”一声脆响，断枝被扔进火堆，溅起几点火星。火焰猛地蹿高，她却依然沉默。
那无声的抗拒像一根细针扎在陆向东心头。她进城前明明答应得好好的，拍着胸脯保证一定把张大勇找来。可自从三天前她回来，整个人就变得不对劲，眼神躲闪，话也少得出奇，常常是问三句才答一句，还总是避重就轻。这反常的沉默，让他心底的不安像野草一样疯长。
“小翠，”陆向东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急迫和探究，“你老实告诉我，进城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是不是……张大勇那边有什么变故？”他艰难地撑起一点身体，想看清她的表情。
王小翠依旧不答，仿佛没听见。她直起身，拿起旁边的破搪瓷碗，径直走向几步开外的溪边。
等她舀了半碗清澈冰凉的溪水，转身往回走时，眼前的景象让她吓了一跳。
陆向东不知何时竟强撑着坐了起来！他一手死死攥着一根充当拐杖的粗树枝，手背上青筋暴起，另一只手痛苦地抵着后腰。豆大的汗珠瞬间从他惨白的额角渗出，顺着紧绷的脸颊滚落。剧烈的疼痛让他牙关紧咬，但他硬是凭着那股子惊人的倔强和焦灼，用树枝撑地，试图将身体从床板上拔起来，摇摇晃晃地要迈步！
“向东哥！”王小翠失声惊呼，手里的碗“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清水泼了一地。她像离弦的箭般冲过去，一把死死扶住他几乎要倾倒的身体，声音都变了调：“你疯了？！你的腰！骨头还没长好，这么硬来你是不要命了吗？！”
“没……没事！”陆向东疼得倒抽冷气，身体大半重量都压在了王小翠的胳膊上，却仍固执地试图挣脱她的搀扶，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你不肯帮我……没关系，我……我就是爬……爬也要爬回去！”
王翠花被陆向东那句“爬也要爬回去”彻底刺伤了。连日来的委屈、担忧、还有那个压在心底的秘密，像决堤的洪水冲垮了她的理智。
“够了！”她猛地甩开搀扶陆向东的手，声音带着哭腔，尖利得划破了山林的寂静，“爬回去？爬回去救谁？救那个把你害成这样的前妻吗？！”
陆向东被她突如其来的爆发惊得一愣，腰部的剧痛都仿佛停滞了一瞬，愕然地看着她：“小翠？你……”
“我进城了！我是去了！”王翠花眼泪汹涌而出，顺着沾了柴灰的脸颊流下。她指着龙川城的方向，浑身都在发抖，“我打听了！全都打听到了！你那么急着回去，不是为了公事，你是要去救你那个前妻唐蜜！对不对？！”
陆向东的脸色骤然变得极其难看，嘴唇紧抿，眼神锐利如刀：“谁告诉你的？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跟我有什么关系？”王翠花惨笑一声，泪水流得更凶，“向东哥，你知不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女人？为了跳她那什么舞，就跟你离了婚！这还不算，她跟别的男人……不清不楚！城里的人都在传！这样一个女人，她根本不是真心跟你过日子！她就是个……就是个害人精！”她几乎是吼出来的，“她值不值得你这样拼命？啊？！要不是因为她，你会被人追到山上？会摔下悬崖差点没命吗？！”
她的话像一把把淬毒的刀子，狠狠扎进陆向东的心口。他脸色煞白，额头青筋突突直跳，不是因为腰伤，而是因为愤怒和被戳穿的狼狈。他死死盯着王翠花，声音冷得像冰碴子：“所以……你根本没去找张大勇？你一直在骗我？”
王翠花被他眼中的寒意冻得一哆嗦，但话已出口，收不回来了。她倔强地扬起满是泪痕的脸，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决绝：“是！我没去！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再回去送死！为了那样一个女人，不值得！”
空气仿佛凝固了。山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都显得格外刺耳。陆向东胸膛剧烈起伏，伤口处传来撕裂般的疼痛，但更痛的是被欺骗和对唐蜜处境的担忧。
他太了解唐蜜的性子了，她绝不会屈服，她一定会找各种机会脱身。可从自己坠崖一事儿就看得出来周书恒手段狠辣，她又怎么会是他的对手，到最后一定会把自己搞得伤痕累累。他知道她不会死，可她却会被周书恒折磨得生不如死！
“值不值得……是我自己的事。”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王小翠，你和你爹救了我的命，这份恩情，我陆向东记一辈子。你不帮我，我不怪你。但龙川，我非回不可。”
“你……你糊涂！”王翠花气得浑身发颤，却又说不出更重的话，只能绝望地跺脚。
就在这时，一个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插了进来：“吵吵啥呢？老远就听见了！”
是王老头回来了，肩上还扛着半捆刚砍的柴火。他看到女儿满脸泪痕，陆向东脸色惨白地强撑着树枝站着，气氛剑拔弩张，眉头立刻拧成了疙瘩。
“爹！”王翠花像找到了主心骨，又像是委屈有了宣泄口，带着哭音喊了一声。
“怎么回事？”王老头放下柴火，沉声问道。王小翠抽噎着，断断续续地把事情说了，她自然隐去了自己打听来的关于唐蜜的难听话，只强调陆向东是为了救前妻才不顾伤势要走。
王老头听完，脸色黑得像锅底。他先是狠狠瞪了女儿一眼，劈头盖脸就骂：“糊涂东西！你救的人，你说了算？陆同志是警察！他有他的责任！救人如救火，这是能耽误的事吗？你拦着他，万一那边真出了事，你担得起这个良心债？我平时怎么教你的？做人要讲信义！你答应帮人家找人，转头就反悔，还瞒着？出息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