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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明被拖走的时候，人还是懵的，像是被人迎头打了一闷棍。
他一个正儿八经的农大毕业生，下放到这穷乡僻壤的养猪场，本来就憋着一股劲儿，想干出点名堂。
谁知道，好心办了坏事。
在他看来，就是那个叫苏安的村妇小题大做，非要把事情闹大！
猪瘟的症状？他从教科书上学过，这些症状，根本对不上！
肯定是普通流感处理不当引起的并发症！
他正愤愤不平地想着怎么脱身，就被两个粗手笨脚的工人推搡着到了养猪场大门口。
也就在这时，一辆半旧的自行车“嘎吱”一声停在了不远处。
一个戴着厚厚眼镜片，穿着的确良白衬衫，腋下夹着个公文包的中年男人跳下车，急匆匆地往这边跑过来。
“住手！你们干什么？！”
他看到陈明被推搡，立刻厉声喝止。
他伸手扶了扶眼镜，一脸的知识分子派头：“我是陈明的大学导师，周振东！你们这是干什么？！”
大学导师，那就是教授啊！
工人们被这气势汹汹的“教授”吓了一跳，下意识松开了手。
陈明像是看到了救星，连滚带爬地跑到周振东身后：“周老师！他们冤枉我！他们要把我送派出所！”
周振东皱着眉，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狼狈的学生，随即转向那几个工人，语气带着质问：“陈明是我们学校分配下来的实习生，受学校和地方双重管理的，你们不能随随便便就把他开除……”
话刚说完，宋秉凛冷着脸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头上还缠着绷带，但那股子生人勿近的气场，让周振东的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下去。
“宋厂长，是吧？”
周振东推了推眼镜，努力维持镇定，“我是陈明的导师，关于养猪场辞退陈明的事情，我想和你们沟通沟通。”
说着，这个教了好多年书的教授，朝众人弯腰：“他还是个学生，经验不足，可能在处理上有所欠缺，但出发点是好的。他这么做，是为了挽救猪场的财产……”
“挽救财产？”宋秉凛冷笑一声，打断了他，“他私藏病猪，导致猪瘟扩散，整个三号圈，连带新进的几十头高价猪苗，都得处理掉！你说他这么做是为了挽救财产？”
周振东脸色一白：“猪、猪瘟？不可能！陈明跟我汇报过，只是普通的流感……”
“你问他自己。”宋秉凛下巴微抬，示意他看向躲在身后的陈明。
陈明眼神闪烁，支支吾吾：“我、我以为能治好……谁知道苏安那一介村妇，非说是猪瘟，还非要把那些猪处理干净……”
“到现在你还不知悔改！”一个年纪大的工人气得发抖，指着他骂道，“要不是苏工及时发现，只怕整个猪场的猪都要染病死光！”
周围其他工人也是群情激奋，“你个小畜生！我们大家伙几个月的心血，全让你给糟蹋了！”
“就是！我们起早贪黑伺候这些猪，眼看就要出栏了，你这杀千刀的玩意！”
“都说了那是病猪，需要销毁，你还私藏，呵呵！”
要不是宋秉凛在场，这些工人们怕是早就冲上去揍人了。
周振东看着这架势，也有些慌了，但还是硬着头皮说：“宋厂长，你看，这事确实是陈明不对，但他毕竟那么年轻，缺乏经验。我看你们猪场的防疫措施本身也存在问题，要不……”
他还试图和宋秉凛商量！
“够了。”宋秉凛没什么耐心听他推卸责任，“人，我肯定要送去派出所。猪场的损失，你们学校监管不力，将人送来，惹出这么大的事端，也得替他担责！”
“什么？！”
周振东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声音变得尖锐，“凭什么？！且不说，私藏病猪是他的个人行为！再说了，这工厂的损失怎么能全算在一个学生头上？！”
宋秉凛有些无语：“我只算三号圈出事的那批猪苗，算上饲料、人工、消毒处理的费用，初步估计，损失至少在五千块以上。”
“这五千块，要么，你们学校赔偿，要么，他个人赔偿。赔不起，我会将此事上报给有关部门，严肃处理！”
“五千块？！”周振东倒吸一口凉气，脸都绿了，“你、你这是敲诈！”
八十年代的五千块，那可是一笔天文数字！
别说陈明一个穷学生，就是他这个当教授的，也拿不出来！
“宋厂长，陈明还是个孩子，你这么做，不是要毁了他一辈子吗？”
“那赔钱，咱们去局里签个调解书！”
陈明被宋秉凛说的话吓傻了，哭喊着：“宋厂长，周教授！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饶了我这次吧……”
说着，他还攀住了宋秉凛的腿：“我没钱！我家里也没钱啊！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吧。”
宋秉凛不为所动，只是冷冷地重复：“要么赔钱，要么开除，自己选。”
周振东看着油盐不进的宋秉凛，又看看哭得涕泪横流的学生，气得浑身发抖。
他觉得跟这个满身铜臭味的养猪场厂长简直无法沟通！
“你、你等着！我去公社找领导！我不信没地方说理去！”
周振东扔下一句狠话，扶起还在哭嚎的陈明，“我们走！我就不信他们敢乱来！”
就这样，两人相互搀扶着，灰溜溜地离开了。
看着他们的背影，工人们啐了一口。
“呸！什么狗屁教授！教出这种害人精学生！”
“就是！想赖账？没门！厂长，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咱们辛辛苦苦养大的猪啊……就这么没了……”有人说着说着，眼圈都红了。
猪瘟的事情，像是一块巨石，压在猪场所有人的心头。
大家伙几个月的辛苦和期盼，在一夜之间化为泡影。
他们恨着陈明，陈明却和他的导师周振东去找公社领导去了。
只可惜，他们找公社领导报告这件事，却碰了一鼻子灰。
造成这么大经济损失的猪瘟，谁敢轻易包庇？
“行了行了，你们回去和养猪场协商解决吧，我们不会管这事！”
“实在不行，周教授，您让学校把这个学生开除就不用再对他负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