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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注定难眠。
珍奶奶家，珍奶奶从橱柜里掏出一个包裹来，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的手帕，一层一层的，数了又数，然后把家里人喊到自己面前来，“强哥儿，我们之所以能有今天，都是因为纪厂长，现在她有难了，福羊记有难了，我们该拉拔一把的。”
“做人不能忘本。”说着，她又瞅了一眼强哥儿的媳妇儿，“你有没有什么话说？”
“妈，我当然知道做人不能忘本，只是小殊转眼间也大了，要读书识字，以后还要娶媳妇儿，我，我的意思是，咱能不能至少手上留一点？”强哥儿媳妇说着又低下了头。
“你考虑得也对，这笔钱我刚刚数了下，有1200块，都是这几年我们一家齐心协力攒出来的。我留200应个急，至于你说的那些，我们都是有手有脚的，我们帮了，福羊记立住了，赚钱哪能没有机会？”珍奶奶把自己的决定也说了出来。
强哥想了想，“妈，要不咱再去找找其他人呢？这点钱肯定不够的。我们多找几家，大家多多少少凑一点，这样积少成多，能帮一点是一点，我相信纪厂长，肯定能逆风翻盘的。更何况，她现在还是那啥全国三八红旗手呢，上头应该也会重视的吧。”
珍奶奶听了自己儿子的话，皱着的眉眼松开，点点头，“你说得对，你就陪我去几个老姐妹家看看。强哥儿媳妇儿，我知道你担心的，但是咱们大不了日子还过成以前那样呗，哪有有手有脚的活人让生活逼死的？只要咱不偷懒就好，咱一家子齐心。”
“妈，都听您的。”强哥儿媳妇儿本来也只是怕后面用钱急，手上又没有，现在留个200也够了。
夜色中，珍奶奶和强哥儿往外走去，邻家的狗子嘴里还呜呜两声。
有人期盼着福羊记能够撑过这一次，也就有人幸灾乐祸着。
花老二家里，花老二手里正捧着饭碗“唏哩呼噜”地吸溜着，一边还往嘴里递口腌脆瓜，花二婶儿默默地不吭声。花老二看了她一眼，有些疑惑，这不是她往日的作风啊？
“你咋了？被吓着了？”花老二又喝了一口粥。
花二婶儿还是不说话，她现在算是看清楚了，面前这个男人就是喜欢躲在背后，让自己出头，然后他再出来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来指责自己。经历过那年冬天挖冬渠，她也算是彻彻底底明白了自己一心疼着的男人是个什么货色了。
花老二见花二婶不搭理自己，用胳膊又推了她一把，“哎，你说说，今天这事儿你怎么看？我怎么觉得有诈啊？”
“诈什么？只要你不凑上去，诈不到你。”花二婶冷冷地道了句。
“切，你不觉得这是老大和那个老李头、纪凌三人做的局吗？为的就是把大家手里的钱都骗走。我看啊，这厂子也就头两年不错，你看今年，也就上半年稍微有点单子，后面都没啥。”花老二又咬了一口脆瓜，真是咯嘣脆。
“那也不管你的事儿。”花二婶把嘴一抹，打算歇会儿再洗碗，今天要早点睡，她明天还要去田里上工，一家子就指望着她那点儿工分呢。老的不愿意下田，要做轻省的活儿，花老大能是那同意走后门的人？小的要读书，没空下田，那么多张嘴，她不干谁干？
“你站住！我发现你从挑冬渠回来就鼻子不是鼻子的，眼睛不是眼睛的，你到底干什么呢？跟谁发脾气呢？那次也是你自己主动把冬衣留给我的，你现在又不乐意了。”花老二也来了脾气，“啪”地一下把筷子拍在了桌子上。
花二婶冷哼了一声，继续往门口走。
“你给我回来！”花老二拽住花二婶的头发，结果花二婶直接操起门口的木棒就往花老二身上打去，花老二吓得急急躲开，大吼着，“你干啥？谋杀亲夫啊？”
“我干啥？你怎么好意思说的，是，我心疼你，把冬衣给了你，可是你怎么做的？你把冬衣给了别家小媳妇儿。你说人家身子单薄，我壮实，可是，那时候我才因为干活小产呐，花老二，我现在还愿意跟你过，完全是看在孩子的面子上，你别蹬鼻子上脸，我也不是好惹的。”
花老二被说得讪讪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嘟囔道：“那，那我不还是被你连累的，你要是不得罪纪凌会有这茬？你现在来怪我，我们半斤八两，彼此彼此。不过，我现在要跟你说的不是这件事儿，你先听我说。”
“要放就放。”
花老二眼皮子又跳了两下，这才忍住心中的火气，“我是说，你要不要报仇？咱这次多找几个对他们不满的，也没有选上当值的，我们先假意答应借给他们钱，让他们别急，我们都各自想办法筹去，等到他们信以为真，我们再说没筹到，这样一来，他们没钱，铺子转不起来，我们名声也赢回来了。”
“你看咋样？”花老二看着发呆的花二婶，又推了她一把。
“你自己看着办。”花二婶没管这事儿，她不想再被推到风口浪尖，不过，要是看到纪凌不好，她心里也得劲儿着呢。
花老二越想越激动，他也抹了把嘴乐颠颠地出门去了。他一直瞧他哥不爽，要是这次能成功扳倒纪凌，说不定他哥也会跟着倒霉，要是他哥的村长位置没了，会不会就落到自己头上了，到那时，哼，他一定第一个拿花二婶儿开刀，敢给他甩脸子，真是长能耐了。
这样的媳妇儿要是不收拾听话了，难道留着他伺候她养老吗？花老二眼里闪过一丝戾气。
村部财务室的灯一直亮着，花村长顶着两个巨大的熊猫眼，头一点一点的，差点摔到地上去。
“叔儿，要不，你就先回去睡吧。”纪凌有些无奈，花村长摆摆手，不放心呐。
“纪厂长，您就不要劝了，村长他回去了也是睡不着。”财务小声跟纪凌说道，又示意纪凌去看花村长，花村长正用手努力撑着自己的眼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