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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三刻，中军大帐外的幡旗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
哪吒望着案几上的混天绫，指尖忽然泛起异样的灼痛——那抹绯红像是被墨汁浸染，在烛火下竟化作暗红。
他下意识攥紧拳头，却见掌心血肉翻涌间，浮现出一枚从未见过的符文。
“明日便要破诛仙阵，三太子可准备好了？”姜子牙的声音从帐外传来，却带着几分不寻常的沙哑。
哪吒抬头时，却见帐帘无风自动，露出半张陌生的脸——那人穿着与姜子牙 identical 的道袍，左眼角却有道三寸长的刀疤。
“你是谁？”哪吒乾坤圈已在掌心凝聚，却在触及对方气息的瞬间浑身血液凝固——那是属于截教的魔气，却又混杂着一丝熟悉的清香，像是昆仑雪顶的玉莲香。
“三太子果然敏锐。”刀疤道人掀帘而入，袖中滑出一枚晶莹剔透的珠子，“可还记得这东西？”
哪吒瞳孔骤缩。
珠子里流转着七彩光晕，赫然是他转世前的本体——灵珠子。
可按照元始天尊所言，这颗珠子早在转世时便已碎裂，化作了他的仙骨。
“灵珠子本该魂飞魄散，为何……”哪吒话音未落，忽觉头痛欲裂，无数不属于他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昆仑山巅，元始天尊将灵珠子掷入轮回池，却在松手前以指尖金血刻下禁咒；朝歌城破那日，他在火光中看到的不是妲己的狐尾，而是元始天尊冷笑的脸……
“嘘——”刀疤道人指尖点在灵珠子上，画面突然跳转至诛仙阵深处：四柄宝剑悬浮空中，每一道剑气里都封印着无数冤魂，而在阵眼处，竟端坐着十二金仙的身影，他们眉心都烙印着与哪吒掌心血肉相同的符文。
“三太子可知，为何阐教弟子屡屡在破阵时‘意外’陨落？”道人将灵珠子抛向哪吒，珠子触体的瞬间，他后颈突然传来刺骨的痛——那里不知何时竟多出一枚鳞片大小的金印，印文正是“灵珠之囚”。
“你们不是要破阵，是要献祭。”哪吒后退半步，混天绫不受控地缠上手腕，竟在他皮肤上勒出深深血痕，“每破一阵，便用阐教弟子的仙魂去填截教的杀劫，所谓封神大劫，不过是你们重塑天道的幌子！”
道人抚掌大笑：“果然是灵珠子转世，千年了，终于有人看清这棋局。”他褪去道袍，露出内里绣满祖巫纹路的黑袍，“我乃截教无当圣母座下弟子，奉师命来送你一份大礼——还记得你前世为何甘愿转世为人吗？”
画面再度破碎。
哪吒看到自己（或者说灵珠子）曾跪坐在昆仑云头，对面是身着道袍的青年，那人生得极美，眉间却凝着化不开的愁绪。
青年手中托着一枚漆黑的珠子，正是封神大战中引发天罚的弑神珠。
“灵珠，此珠唯有以先天圣体方能镇住。”青年将弑神珠按入灵珠子眉心，“待你转世成人，便用这具肉身封印它，待封神劫起，再以全身仙骨为引，将珠子碎于诛仙阵中。”
“师兄……”灵珠子的声音里带着哽咽，哪吒这才惊觉，那青年竟与姜子牙生得一模一样，只是眼中没有如今的浑浊，只有星辰般的璀璨，“若我魂飞魄散，你……”
“我会替你看尽这三界。”青年替灵珠子理了理额间碎发，“待劫数终了，我便去轮回池边等你。”
帐外突然传来金钲之声。哪吒猛地抬头，却见姜子牙掀帘而入，手中打神鞭泛着冷冷金光，与方才的青年判若两人。
“哪吒，你可知罪？”姜子牙目光扫过地上的灵珠子，打神鞭突然化作锁链缠向哪吒咽喉，“竟敢私通截教，还不速速交出灵珠！”
哪吒险险避开攻击，却发现混天绫已被染上黑气，乾坤圈更是隐隐发烫。
他这才惊觉，所谓的法宝竟都是元始天尊种下的禁制，此刻正顺着血脉灼烧他的仙魂。
“原来你早就知道……”哪吒攥着灵珠子后退，后颈的金印突然爆发出强光，他竟在姜子牙眼中看到了一丝挣扎，“你是他，又不是他……弑神珠呢？是不是在你体内？”
姜子牙身形猛地一顿，打神鞭“当啷”落地。
他抬手按住眉心，像是在与什么东西抗衡：“哪吒，快走……去碧游宫找通天教主，只有他……”话音未落，他眼中突然泛起血色，嘴角勾起残忍的笑，“小崽子，你以为凭灵珠子的记忆就能翻盘？当年你师兄为了镇住弑神珠，早已将自己的神魂献祭给了天道！”
帐外突然响起万马奔腾之声。哪吒掀开帐帘，只见整个周营都陷入诡异的寂静，士兵们眼中泛着幽蓝光芒，正举着兵器向中军帐逼近。更骇人的是，他们胸口都嵌着一枚玉简，正是元始天尊亲赐的“护心符”。
“这些年死去的阐教弟子，都被炼成了活死人傀儡。”无当圣母座下弟子挥袖祭出一道符篆，傀儡群接触到符篆光芒的瞬间，竟爆体化作黑色甲虫，“当年封神榜本是截教所创，如今却成了阐教收割灵魂的镰刀……”
甲虫群如黑云压城般涌来，哪吒咬碎舌尖喷出血雾，灵珠子突然炸裂成万千光点，在他背后凝聚出十二道虚影——那是早已陨落的上古祖巫，每一道虚影手中都握着不同的先天灵宝。
“原来灵珠子不是单纯的灵体……”哪吒感受着体内翻涌的神力，终于明白为何自己天生便有改天换地之能，“我是祖巫与仙魂的融合体，是元始天尊为了毁掉弑神珠而造的容器。”
“现在才明白，是不是太晚了？”姜子牙（或者说占据他身体的存在）抬手召来四不像，那神兽此刻已化作狰狞的饕餮，“不过没关系，你的师兄早已被我炼成了封神榜的器灵，等你死后，这具先天圣体正好用来温养弑神珠。”
哪吒突然笑了。他看着掌心渐渐浮现的祖巫纹路，想起记忆中师兄说过的话：“若有一日你觉得天道不公，便劈开这老天爷的棋盘。”混天绫骤然化作血色长河，乾坤圈裂成两半分别套在手腕，竟化作祖巫的青铜护腕。
“那就试试，是你的封神榜厉害，还是我的灵珠真火更旺。”哪吒抬手，灵珠子的碎片在他掌心聚成一把燃烧着青莲之火的长剑，“师兄，若你还在这具身体里，就帮我一次——劈开这虚伪的天道！”
姜子牙的身体剧烈颤抖，有泪水从他眼中滑落，却在触及地面时化作金色光点。
他突然露出一个释然的微笑，从怀中掏出一枚布满裂痕的玉简——正是当年镇住弑神珠的封神榜残片。
“哪吒，用灵珠火点燃它。”姜子牙的声音里终于有了当年昆仑山上的清越，“当年我用半缕神魂封印了弑神珠的意识，现在……该让它认认真正的主人了。”
青莲之火席卷帐中时，哪吒看到无数光点从封神榜残片中飞出，那是被囚禁千年的仙灵之魂。
他手中长剑挥出，竟在虚空中斩出一道缝隙，缝隙里隐约可见昆仑山顶的诛仙阵，四柄宝剑此刻正剧烈震颤，像是感受到了真正的威胁。
“原来真正的诛仙阵眼，从来都不是宝剑，是封神榜。”哪吒握紧剑柄，后颈的金印在火光中碎成齑粉，灵珠子的碎片融入他的血脉，化作流动的星河纹路，“师兄，这次换我来护着你——等我破了这阵，就带你回昆仑山看雪。”
姜子牙（或者说师兄残留的神魂）轻轻点头，化作一道流光融入长剑。
哪吒踩着风火轮冲向天际，身后是铺天盖地的甲虫群，而在他前方，诛仙阵的剑光已穿透云层，却在触及他眉心的瞬间，折射出七彩光芒——那是灵珠子本该拥有的，不受天道束缚的，真正的灵光。
当第一缕晨曦刺破夜幕时，哪吒的长剑终于刺入阵眼。封神榜残片与灵珠子同时爆发出强光，诛仙阵的剑光竟调转方向，向昆仑山巅射去。
在那耀眼的光芒中，哪吒仿佛看到了师兄在云端对他微笑，手中捧着一朵刚刚盛开的玉莲。
而在千里之外的碧游宫，通天教主望着掌心突然浮现的灵珠印记，终于露出了千年未有的笑意：“元始啊元始，你以为用轮回池就能抹去灵珠子的记忆？却忘了，祖巫的血脉，从来都是靠鲜血来唤醒的。”
风过之处，哪吒的混天绫重新变回绯红之色，只是那上面多了些金色纹路，像是星辰落在朝霞上。
他知道，这一战不过是开始，真正的天道之争，才刚刚拉开帷幕。但至少此刻，他不再是任人摆布的灵珠子，也不是只会杀戮的哪吒，而是一个终于握住自己命运的，真正的“人”。
帐外，第一只真正的晨鸟开始啼叫，鸣声清亮，像是在为这个即将破晓的世界，唱出第一首自由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