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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九章 典恶来牵马执蹬，许仲康思虑返程
晨光初透时，刘彦的玄色衣袍已不见褶皱，显然是被整理得好。他跨过门槛时，螭纹带钩撞在门环上，发出清越声响。典韦杵在台阶下，两把铁戟交叉背在身后，甲胄鳞片沾着晓露，在微明中泛着青黑寒光。
&34；恶来，何故如此？临淄城安全得很。&34；刘彦指尖掠过典韦肩甲上凸起的虎头吞口。
典韦挠了挠铁盔下的络腮胡，声如闷雷：&34；军师昨夜说，今日要见颍川的荀先生。&34；他跺了跺包铁战靴，青砖缝里的积水溅上石阶，&34；昨日临散去时，是军师要俺今日来候着。&34；
刘彦低头轻笑，束发的青玉簪晃出一线流光。
&34；我的武艺虽然不若几位兄长高强，尚不至于被荀文若一介书生拿捏。&34；刘彦的指尖点在铁戟锋刃上，&34；倒是你这般阵仗，怕是要吓着荀文若。&34；
刘彦将铁戟的锋刃轻轻拨开，青玉簪在晨风中微颤：&34；我今日要你随行，乃是应付荀文若身边那个虎将许仲康。&34；
典韦铁戟相击迸出火星，甲胄鳞片簌簌作响：&34；那家伙要是敢伤军师一根汗毛，俺便活撕了他！&34；
青铜虎头吞口映出他虬结的眉骨，几滴露水顺着铁盔红缨滚落青砖。
&34；恶来不至于此。&34；刘彦屈指弹在典韦的护心镜上，玄色广袖掠过石阶。
刘彦立在阶前，晨风掀起他玄色衣袍的云雷纹滚边。典韦铁戟上凝结的露珠簌簌坠地，在青砖上洇开数点深痕。
刘彦指尖刚要触到锦帘，手便突然顿在半空。
&34；恶来上来同坐。&34；他手腕一翻，帘角钩撞在车辕兽首上。典韦铁靴刚踏上踏板，整架车就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34；军师这车怕是&34；典韦挠着铁盔后退半步，&34；当年张将军说俺这身板，得用西域大宛马才驮得动。人说那马能承千斤重，俺还没见过。&34；
刘彦闻言转身踏下马车，玄色袍角在踏板上卷起细尘。他屈指叩响车辕鎏金兽头，巷口当即有亲兵牵来一匹通体雪白的照夜玉狮子。
&34；倒是忘了恶来有扛鼎之力。&34；他翻身上马，垂目看着典韦笑问：&34；可愿为我执辔？&34；
典韦将两柄铁戟并作一处扛在肩头，铁甲铿锵声里已攥住缰绳。只听得典韦乐呵呵地笑道：&34；军师这马儿倒比马车经得起折腾！&34；
粗粝手掌抚过马鬃时，白驹昂首打了个响鼻，碗口大的铁蹄在青砖上叩出火星。
……
馆驿西厢青烟袅袅，铜雀衔灯映着荀彧鬓角。鎏金博山炉里沉香燃了半宿。这位文若先生屈起的指节，正悬在檄文上方，停在&34；会猎淯水&34；那行字处。
许褚腰间环首刀与青铜甲叶相撞，震得案头笔山上几支狼毫微微颤动：&34；这劳什子文章自昨日传来，先生便看了三个时辰又两刻。莫非那刘玄德藏了什么暗语给先生？&34；
荀彧悬着的手指终于落在纸上，指腹沿着&34；会猎淯水&34；四字缓缓摩挲。
&34；仲康可曾听过城里这几日传的消息？&34；他忽然将檄文卷起，“代汉者，当涂高也。&34；
&34；先生说话总像打哑谜。前日俺路过酒肆，倒听见醉汉说什么&39；仲氏皇帝&39；…&34；
荀彧广袖扫过案上墨锭，指间不知何时多了块镇纸：&34；人言袁公路在宛城郊外筑起七丈土台，又在淯水里捞出了传国玉玺。&34；
他说这话时，铜雀灯盏突然被穿堂风吹得东倒西歪。许褚慌忙用生满老茧的手掌护住将灭的烛火。
&34；那劳什子玉玺&34；许褚忽然瞪圆虎目，烛光在他青铜面当上投出狰狞阴影，&34；当年俺随主公在洛阳废墟里找了半天，不就是为这破石头？谁知道怎么到了袁术那家伙手里？&34；
荀彧笑笑，指腹轻轻摩挲着青玉镇纸上的蟠螭纹。灯盏里的残烛忽然爆开灯花，将他的侧影投在屏风上。
荀彧暗自思忖：去岁刘玄德奉弘农王登坛告天时，分明捧着这方玉玺。彼时自己作为曹公使节立于百步之外，虽未能近观，但那五龙盘钮的规制却看得真切。如今不过半年光景，此物怎会从临淄流落至宛城
荀彧垂目凝视着檄文上&34；会猎淯水&34；的墨迹，青玉镇纸在指间转了个来回。
若说袁术当真得了真品，除非刘玄德帐中有人能瞒天过海——可那刘德然最善谋局，岂会任传国重器轻易流失？这淯水现玺的时机，倒像是专等着袁公路自封仲氏皇帝时锦上添花。
许褚忽然用环首刀柄蹭了蹭胫甲：&34；先生，俺们何时回颍川？&34；
荀彧手中的鎏金蟠螭镇纸&34；嗒&34；地轻叩案几：&34；仲康这些日子常往演武场去，与刘使君麾下诸将切磋得可还尽兴？&34；
许褚的黑脸顿时涨成猪肝色：&34；关云长的刀重八十二斤——前日典恶来那厮更过分，非要跟俺比投石！&34；
他说到激动处，腰间甲片撞得笔山上狼毫乱颤：&34；那黑厮拎着磨盘大的石头，硬说这是当年杀黄巾的招式！&34；
&34；昨日与赵子龙试手&34；许褚声音突然低下去，铁手捏得案几榫卯吱呀作响，&34；那杆亮银枪快得邪乎，明明看着要刺左肩，眨眼就点到右肋&34；
&34；所以仲康急着回去，是要找妙才将军继续比试刀法？&34；
&34；那怎么一样！&34；许褚猛地抬头，&34；夏侯将军的刀路俺早摸透了，哪像这里&34；他忽然顿住，尴尬地抠着案几边沿的雕花，&34；先生说过…这叫…这叫…&34；
&34；博采众长。&34；荀彧笑着接话。
“对！对！就叫博采众长。”
铜雀灯影在荀彧眉间摇曳时，檐角铜铃突然被劲风撞得叮当乱响。许褚的环首刀刚出鞘半寸，就见一身甲胄撞开穿堂薄雾——亲兵单膝跪在槛外。
&34；禀先生，青州刺史刘使君携典将军已至门外。&34；
话音未落，许褚的护腕已撞得笔山倾倒。
&34；来得正好！&34；许褚反手将环首刀拍回鞘中，震得梁间积尘簌簌而落，&34；俺倒要和典恶来再比试两下！&34；
“仲康不得无礼。”荀彧紧接着起身，“且随我出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