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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无疾并非不够勇敢。若有必要,他可以入地道做排头兵。但此刻他却没有必要冒险。最起码锐卒身披重甲,可以抵挡箭矢。
许无疾命二十名锐卒分为两队。一队沿密道向东搜索,一队沿密道向西搜索。他和蒋琼跟在东队后,王三则跟在西队后。
鸡贼的胡惟智却没有下密道。而是在地面上等消息。
密道高约七尺,足够人在其中行进。许无疾跟在锐卒们身后向前行了十几步,突然感觉脚下有东西。他俯身捡起那东西,借着火把的光一看。只见是一枚铜钱,上面写着“皇庆通宝”四个大字。
许无疾对身后的蒋琼说:“这条密道果然是前元库兵盗挖的。瞧,皇庆乃是元仁宗的年号,距今已近一个甲子了。”
蒋琼笑道:“要么说许爷你神机妙算呢?可惜不知那梁知礼是否在密道中。咱们可别竹篮打水,白忙活一场。”
继续前行,许无疾突然听到了“叮”一声脆响。他连忙朝前面的锐卒排头兵喊:“什么声音?”
排头兵答道:“许校尉,有人朝我射弩箭!蹭在我的披膊上了!前面不是密道,是个暗室!”
众人又向前行了十几步,原本狭窄的密道豁然开朗!前方出现了一个长约两丈、宽约一丈的小密室。密室与地道相连,并无铁门一类。
许无疾听到了排头兵的一声高喊:“放下手中兵刃!饶你不死!”
其余锐卒也涌入了小密室。许无疾和蒋琼快步跟了上去。只见密室中有个灰头土脸的人,被锐卒们的长刀架住了脖子。正是梁知礼!
蒋琼大笑道:“嘿!还真是梁知礼!梁姑爷,你怎么当起了地老鼠?跑到这地底下躲了起来?”
许无疾看到梁知礼手边放着两个瓷坛子,坛中装着清水。旁边放着一个半敞的包袱,包袱中全是面饼。水和面饼足够三五日所用。
许无疾道:“知礼兄,你很会演戏。谁能想到姑苏钱铺中最窝囊的人竟是十条龙成员?呵,你打算在这密室之中待到端午节,到时趁乱带着铜印外逃,对嘛?”
梁知礼凝视着许无疾,眼神中全无之前的懦弱神色:“许校尉,你是如何找到这里的?我以为此刻你该带着手下,满姑苏城搜捕我。真是没想到,你竟找到了此处。”
许无疾道:“知礼兄。哦不,或许我该称你一声‘蓝龙’。灯下黑的藏匿法子不见得有多高明。”
蒋琼已经迫不及待的上手搜梁知礼的身。片刻后蒋琼从梁知礼怀中搜出了那枚备用灭伪铜印。蒋琼笑道:“人赃并获,你就别抵赖了!”
许无疾吩咐:“将他押上地面。”
不多时,众人将梁知礼押到了地面之上。
胡惟智惊叹:“刚才我说许校尉你精明强干,你还自谦呢!随便看了看舆图,就将梁知礼抓获归案。你办案的手段简直神乎其神啊!我府衙这群衙役,哪怕有你十分之一功力,我便可高枕无忧了!”
蒋琼在一旁道:“我说胡府尊,咱得先说清楚。梁知礼是我们都尉司抓的,跟你们苏州府衙无关!你可别抢我们的功劳!”
胡惟智捋了捋胡须,装出一副淡泊名利的样子:“我可没那个意思。”
许无疾将浮生亭当成了临时问案房。梁知礼被锐卒们五花大绑,按在许无疾对面。
许无疾问:“知礼兄,你可是十条龙中的蓝龙?”
梁知礼沉默不言。
许无疾又问:“沈氏钱铺中的梁爱莲、徐怀德,狮子林中的高福、张天仇,都是你的手下?”
梁知礼还是沉默不言。
许无疾道:“你伪装的本事真是高超。梁爱莲加入十条龙时日不短了。竟不知平日里她最看不上的窝囊废丈夫是她的顶头上司。”
梁知礼终于开口:“我做事已万分缜密。奈何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今日栽在你手里我自认倒霉。要杀要剐随你便吧!我是不会出卖袍泽的。”
许无疾道:“咱们是同行。干咱们这行最重要的是‘忠诚’二字。如果我被你们十条龙擒住,亦会说出‘要杀要刮随你便’这句话。可我希望你考虑清楚。张士诚早已自尽。大明已开国数月,江南安定。明军彻底驱逐暴元,鼎定中原也只是时日问题。你又何苦跟新朝顽抗到底呢?”
胡惟智能言巧辩,在一旁帮腔:“难道你们十条龙存在的意义,就是祸乱江南、殃及百姓?你自认为自己是个忠义之人对吧?我告诉你,护佑江南才是大忠,庇佑百姓才是大义。你只不过是个不忠不义之徒罢了!”
梁知礼怒道:“你们以为我不懂得这个道理?你们以为我愿为即将覆灭、烂到根子里的元廷殉葬?我有苦衷!”
许无疾连忙道:“你是有至亲之人,被十条龙密衙当成了人质对吧?我可以帮你解救!只要你与都尉司合作,将功折罪,一切都好说。”
梁知礼却道:“我的挚爱之人与明廷有深仇大恨。我为了他,只能一条路走到黑!”
许无疾一愣:“挚爱之人?谁?”
梁知礼再次沉默。
蒋琼骂道:“许爷,我看不用审他了!横竖户部的张部堂已经设下巧计。六十四家商行借着帮十条龙‘浣钱’当幌子,把五十多万贯伪钱都交到了国库。徐怀德、梁爱莲、高福、张天仇已经被抓。蓝龙这一路冤家,已被咱们瓦解。咱们将梁知礼和那四个人杀了便是!上峰要问,就说梁知礼是蓝龙,拒捕时被杀!即便没有供词,咱们的功劳照样板上钉钉!”
梁知礼一双眼睛怒视着蒋琼:“你说什么?”
蒋琼笑道:“梁姑爷,你没想到吧!你费尽心机,让六十四家商行帮你们‘浣钱’。其实是中了我们户部张部堂的巧计!六十四家商行的财东都站在朝廷一边!沈氏钱铺的沈老板亦站在朝廷一边!你偷走灭伪铜印,是狗咬尿泡空欢喜!”
许无疾没有制止蒋琼给梁知礼交底。他想看看梁知礼发现自己被远在应天的张昶骗了作何反应。
梁知礼一脸焦急的神色:“我没问你这个。我问你刚才说你们都抓了谁?徐怀德、梁爱莲、高福还有谁?”
蒋琼答:“张天仇啊!就张士诚那个义子。号称一条银枪挑三军的那位。我还当他这个所谓的‘大周第一枪’有三头六臂呢。也不过如此,还不是老老实实当了我们的阶下囚。”
梁知礼用狐疑的目光望向蒋琼:“你真抓了他?别是诓骗我呢吧?有何凭证?”
蒋琼从腰间的百宝囊中拿出张天仇所用的银枪头,拍在桌上:“认识这东西嘛?哼。这是我的战利品。搭上几十号袍泽性命换来的!”
梁知礼凝视着那枚银枪头:“他的确被你们抓了?”
许无疾发觉此刻梁知礼的脸上出现了恐惧的表情。刚才他在密道中被抓时,尚无一丝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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