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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渭怀抱老吴,他感觉到此时老吴的生机正在慢慢消散,即将油尽灯枯。
数月以来的相依为命,他早将老吴视为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他此刻想到,老吴当初在临邛乞讨,虽然穷苦倒也能安安稳稳地活下去,没想到自己的出现却害他伤了性命。
一时间,悔恨和自责充斥着他的情绪。
“此仇不报,誓不为人。”徐渭恨恨地说道。
老吴却是脸色潮红,他用尽全身剩余的力气,才勉强断断续续地张开口,“公子切莫做傻事,那些是杀人不眨眼的江湖人,咳咳公子还是早点置办些产业,快些娶妻生子。小老儿命薄,以后不能跟着公子过好日子了。”
徐渭知道他这是回光返照,心中一阵哀伤
老吴在地震中失了妻小,这世上已无亲人,几个月下来也将徐渭当做了唯一的依靠。
想到这里,徐渭双眼一红,一股热泪浮上眼眸。他颤颤地说道:“老吴,你快说,你还有什么愿望?”
老吴的眼神已经慢慢地失去了神采,他口中又涌出一口鲜血,“愿公子早日娶妻生子,成家立业我想回家”
徐渭认真地听着,生怕漏了一个字。
不一会他感到怀中的老吴身子一软,徐渭知道,老吴是永远地离开了。
虞允文跟李中青交谈了几句,此时也走了过来,“子游,逝者已矣,不要过于悲伤了。”
徐渭此时悲痛不已,也不答话,只是怔怔地坐在地上。
虞允文也叹了一口气,亦不再说话。
不多时,李中青走了过来,“先生,这帮刺客袖口绣有一朵红色桃花,他们是红花楼的人。”
虞允文跟江湖中人素来无仇,料想这是朝中政敌花重金请来的杀手。
当前朝局动荡,奸相秦桧作为主和派的领袖,不断排挤主战派官员。尤其是蜀地的文士更是遭到打压,若非有朝中主战派大臣力保,他早就被罢官流放了。
徐渭这是第二次听到红花楼这个名字,便向李中青问道:“李大哥,这红花楼究竟是什么地方?”
“红花楼是天下第一杀手组织,相传,为隋朝末年一位大修行者创立。”
“起初,那位大能建立红花楼的目的是为了行侠仗义。不过近年来,这红花楼却分裂为东西两楼,这东楼秉承先人遗志倒是依旧行侠义之道。不过这西楼却慢慢变质了,任何人只要出得起钱,便能请得动他们来杀人。”
“这东西两楼都是以正统自居,西楼的人袖口上绣着的是红色的海棠,东楼的人绣的却是红色的桃花,这次的刺杀应该就是先生朝中的政敌指使西楼所为。”
徐渭闻言精神一震,心想:终于找到正主了。
便向虞允文问道:“先生,敢问您在朝中的政敌是谁?”
虞允文也不隐瞒,“虞某一心想要北伐恢复中原,朝中的政敌,自是以奸相秦桧为首的主和派。”
徐渭缓缓站起,此刻他暂时收住了心中的悲伤,取而代之的是复仇的怒火,“先生,我想先把老吴火化,将他带回家乡安葬。”
之前听老吴说过,他家住平乐县吴家寨子。
在去年地震的时候,吴家寨子已经被完全破坏,不得已他们才背井离乡当了流民乞丐。
虞允文早知徐渭是个重情重义的男子,这几日的交往,自己已然将他当成了朋友,“我受了伤,不便远行,不能陪子游兄弟前去。子游可骑中青的快马,我们就在崇州的悦来客栈等你。”
徐渭心中感动,抱拳道:“谢谢先生了。”
李中青替徐渭疗伤后,从怀中取出一本书籍,“子游,谢谢你救了先生,这本秘籍是我在那刺客身上搜到的,这人是地榜高手,轻功卓绝,我刚刚看了一下,这秘籍跟你道家真气很是匹配。”
徐渭接过秘籍,见上面写道:《踏雪无痕》。
他也不客气,抱拳相谢,立时翻看了起来。
那秘籍不长,徐渭一会便看完记住了,其中有不甚理解的地方,李中青也一一为他解答。
确实,这功法以道家天地元气催动,运行法门精妙无比。
书中记载,此功法与修道之人的自身修为相通,境界越高,功法就愈加强大,练到大成时,就是冯虚御风也不在话下。
徐渭不知道的是,这《踏雪无痕》的身法,是西岭山中一个隐世的道门“飞雪观”所创。
飞雪观的修士大都精通炼丹之道,他们经常在悬崖峭壁间采集灵药,久而久之练就了一身绝妙的身法。
后来,经历门派数代修行大能的磨砺,才创造出这《踏雪无痕》。
只是由于门派突生变故,加上灵药渐渐稀少,在百年前,门派便在江湖绝迹。
三人将老吴的遗体火化,李中青从马车中取出一个装书的盒子盛放老吴的骨灰,徐渭便用包袱背在身后。
他急于安葬老吴,立时便翻身上马,抱拳道:“先生、李大哥,十日之后,小弟必前往崇州。”
徐渭前世在部队去内蒙古驻训的时候,向牧民学过骑马,平乐县距临邛不远,他沿官道纵马疾驰,半日的功夫便到了县城附近。
在向路人打听了吴家村寨的位置后,便径直向吴家寨奔去。
徐渭又向西走了二里地,只见此处风光秀美,云雾缭绕,远处又有翠竹掩映,小溪潺潺,山上竹海茫茫,蔚为壮观,当真是如人间仙境一般。
他这是到了西岭雪山下的“芦沟竹海”。
徐渭放慢马速,很快就到了吴家寨。
不过,这时的吴家寨却是升起了缕缕炊烟,他心中惊疑不定,难道这吴家寨有人住了?想到此处,他翻身下马,缓步走了进去。
这时一个稚嫩童子见有生人进庄,便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
在他看到徐渭后,也大吃一惊,向庄内大喊道:“公子来了,徐公子回来了。”
这童子徐渭是认识的,也是城隍庙里的小乞丐,叫小池子。
难道他们都回来了?徐渭心想。
不一会庄内的人纷纷出来迎接徐渭,那领头的赫然就是老乞丐吴有福,“有福叔,你们怎么在这里?”
却说那日徐渭给了吴老一千两的银票,让老吴送去城隍庙给之前的“丐帮弟子”。
没想到,他们商量着又回到了这吴家寨。
徐渭又问:“你们的良田都毁了,怎么生活?”
“以前的田毁了,我们可以再开荒,况且我们还有造纸的手艺,只要手脚勤快,倒不至于饿死。”
“公子那日资助了我们银子,小老儿昨儿个打点里正,让他去官府帮我们恢复了民藉,我们现在不是流民了。其余的钱,我们买了些粮食,又买了些种子农具。”
说了大半天,徐渭终于弄清楚了来龙去脉。
那日,他让老吴告诉吴有福置办田产,没想到,他们却回到家乡生活,自己真是低估了古人的乡土情怀。
吴有福继续说道:“我们准备把庄名改为徐家庄,今日大旺正在刻字,明日便挂上。”
徐渭哑然失笑,正要推辞,却听吴有福问:“这老六怎么没跟公子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