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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为一个婢女,却有此胆色。惊蛰是个不寻常的姑娘。所以此事,谷雨白露和霜降都不合适,唯有惊蛰能稍稍好一些,可惊蛰知道了她究竟要做什么后,会不会继续帮助,沈妙也未尝可知。
损毁祖先牌位,这是大逆不道,甚至可以逐出族中的行为。这样的行为等百年之后,下黄泉都会不会被自家祖宗放过的。而沈妙突然起来的举动,让人实在费解,这是在发泄被关起来的不满?可她这样做,日后只会受到更大的惩罚。
“姑娘!”惊蛰跑了进来,瞧见谢景行的时候也是吓了一跳,她一下子将沈妙护在身后,指着谢景行道:“你、你、你怎么进来的?”
惊蛰一直在拨弄地上的炭火盆,冰冷的祠堂中,也就只有这炭火盆能发出些暖和的气息。一张小塌搭在里屋,沈妙摇了摇头:“你拿这屋里的几床被子去外头晒一个时辰。”
罗雪雁似乎越想越伤心,继续道:“我时常在想,将娇娇放在京城中,是否又是真的安全。没有父母在身边,她过得又是否真的快活。我们每年年关与她见面,她总是待我们冷冰冰的,可究其原因,都是我们的错。所以,无论她做什么,我们都不能怪她。”
来人是个二十来岁的青年,生的也算仪表堂堂,小麦色的皮肤,笑起来有两个酒窝,便与他增添了一份难得的孩子气。这青年长得和罗雪雁颇为相似,正是沈信的嫡子沈丘。
想来若是晓得了,定是宁愿让沈妙冒着危险带在身边,也不愿将沈妙一人留在那可怕的沈府了。
“当他不在就是了。”沈妙懒得理他,问惊蛰:“你打点的如何?”
“你不愿意嫁卫谦?”他问。
离定京城外的几十里地,结了冰的溪水边此刻正有马匹在饮水。凋零的草原显得有些枯黄衰败,士兵们在此小憩。
苏老爷端着酒杯,心中却是有些头疼。他家和临安侯府关系好,沈家和谢家又向来不对付,偏偏沈家给他发了帖子。苏老爷是个老好人,人家既然来了帖子,倒也不能就此拒绝,便只得硬着头皮参加。心中却是有些羡慕自己那“卧病在床”的大儿子,至少不用瞧着这一群心怀鬼胎的老油子们推杯换盏,各自试探。
却就在这时,外头突然响起了一声高亢嘹亮的笑声:“沈将军、沈夫人、沈少爷回府——开门迎将——”
沈妙注意到她的目光,心中微微叹了口气。
“少废话,”谢景行攥住她的手臂:“走!”
任婉云笑着起身道:“既然如此,那我也该先敬两位夫人一杯。”
沈妙告诉惊蛰,一切自然不必担心,因为沈老夫人寿辰当天,沈信夫妇会回到定京城。虽然这话说的太过荒谬,因为并没有传信的人前来通知沈信会在今日归京,这离年关还有段日子。沈妙日日关在祠堂,又从哪里得来的这样消息。可惊蛰面对沈妙,心中的疑问却一直问不出口。她在自家姑娘的身上,发现了一些以往没有的气度。有一点便是,她说的话,总是让人没有任何条件便信服了。
……
“你放心吧。”沈妙道:“你们和我,都不会有事。今日老夫人寿辰,我听说二姐姐修了一副观音图给祖母,既然他们都将我忘记在这里,我便也不能听之任之。”她微微一笑:“我也有一份大礼要送给老夫人,却不知她,有没有这个福气消受了。”
如今祠堂外头的院子里都有护卫把手,他是怎么进来的,沈妙一不小心,便将心中的疑问问了出来。
沈信拍了拍罗雪雁的肩:“总有一日,娇娇会明白咱们的苦衷。”
“既然你想跟着陪葬,我也无话可说。”沈妙转过身去。
沈妙几乎要被气笑了,她转过头,瞪着谢景行:“你若这样想,我也无可厚非,只是奉劝小侯爷一句,有些事情,莫要搀和进来,否则,后悔的时候,便什么都来不及了。”
祠堂本就在阴寒之地,长年累月的都见不到日头,正是冬日,一走进去便觉得冷风刺骨的疼。四处弥漫着一股香灰的味道,香龛前燃着的熏香还在袅袅升起,衬得那些冷冰冰的牌位都有些腾云驾雾的味道起来。
“是我想太多了。”罗雪雁道。她是西北罗家的宝贝嫡女,也是武将家族,虽然是三品武官,家中也各个都是铁血汉子。罗雪雁是最小的妹妹,上头有三个哥哥,所以自她出生,家中只有父母哥哥,没有那么多腌臜事情,见识的高门大户阴私少,便不晓得这其中的险恶。
众人的哄笑声更大了,冯安宁皱了皱眉,面色有些不悦。
她容颜有些苍白,大约是这些日子在祠堂吃的睡得不好,消瘦了些,却将少女的轮廓显得更加分明,下巴都变成了尖尖的,一双会说话的眼睛澄澈无比,谢景行却看到了有火在燃烧。
“急什么。”沈妙站在窗前,窗外是枝叶凋零的树木,在冬日里,光秃秃的枝桠显得分外萧索。
“罢了。”沈信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站起身来:“叫那些兄弟们起来,继续赶路,一个时辰后,务必回到定京城中!”
任婉云也惊了一跳,她一下子站起身来,不知道祠堂究竟是怎么起的火。她正要吩咐人赶紧去救火,瞧见惊蛰那气喘吁吁地模样,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心中一动。
“我这不是许久没参加祖母的寿辰嘛。”沈丘别别扭扭道:“我也不知道送什么,总不能将杀了多少个敌军的功勋报上去。寿辰日多不吉利。”
“可那是要送给妹妹的!”沈丘急忙道。
“姑娘说的,”惊蛰终于停下拨弄盆里炭块的手:“老爷和夫人果真会在今日赶回来么?”
在他身侧坐着的女人正抚摸着低头啃草根的马儿头。那妇人也是中年,穿着一件青色比甲短袄,下身一条绣金雀马裤,头发扎了个简单的风螺髻,一双妙目极为有神,生的也是清秀,然而吸引人的却是她那股子英姿飒爽的气质,她手腕间一对双环银镯子,抚摸马匹的时候便发出叮叮咚咚的声音。
惊蛰一下子跪倒在地,道:“奴婢知道姑娘是为了奴婢们的性命才甘心留在这里的,可若是姑娘因奴婢们而不幸,奴婢真是万死难辞其咎。当初老爷和夫人挑了奴婢四个在姑娘身边,就是要奴婢们照顾姑娘,怎么能让主子反过来照顾奴婢呢?”
倒是卫夫人显得有些不自在。沈家的确是门第不错,攀上沈家也算攀上高枝,可从前的沈妙太过蠢笨,实在不堪当得当家主母。后来自从校验场上过后,四处打听到这沈妙如今像是开了窍,性情沉稳了许多。这才为自家儿子上门提亲。
“怎么就不能得老太太的眼了?”沈信一听,立刻反问道:“那可是件好东西,就算是在战场上,也是个宝物。有了它,那就是刀枪不入,当初为了猎那火鼠,我可是在山上守了七天七夜,若非你执意要送给娘,我就……给你了。”说到最后,沈信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显然,这话有些忤逆,不过人的心不是一杆秤,都会有着偏心的部分。沈老夫人虽然待沈信很好,可毕竟不是亲娘,血缘关系做不得假,沈信自然还是疼自己的妻子多一点。况且罗雪雁平日里也跟着他在战场打仗,这火鼠毛披风对她比对沈老夫人作用大的多,若非罗雪雁坚持要给沈老夫人,沈信怎么也是先给罗雪雁做了披风再说。
外头女眷席上,江夫人笑着起哄道:“说起来,黄夫人和卫夫人,你们是不是也该特意敬老夫人一杯酒啊,毕竟……”
“西北哪里不好了?”妇人美目一瞪,颇有些泼辣的问:“我便是在西北苦寒之地长大的,你若是喜欢甜的,还来娶我做什么?”
其实沈丘和沈妙在从前,感情也是很好的,兄妹俩相互扶持,过的也算美满。可后来沈丘每年跟着沈信去打仗,和沈妙也是一年见一次面,后来沈妙的脾性一年比一年差,兄妹几乎到了没话说的地步。无论沈丘怎么亲近这个妹妹,沈妙都待他不冷不热。
沈妙目光冷淡的瞧着那火苗中渐渐焦黑的牌位,不是她忤逆,先人的英灵固然不能被随意糟蹋。可世上最重要的却是眼前,她的前程,沈信的前程,沈府未来的前程显然更重要。若是先祖知道她的这个举动能让那些沈家的危机解除,在天之灵也会欣慰的。
“奴婢省得。”惊蛰道。虽然她不知道沈妙为什么要这样做,但这些日子以来都和沈妙在祠堂里过,她发现沈妙对于面前的场景并不慌张。人不慌张于糟糕的局面,一是蠢笨不自知,二是早已有了应付的策略。而沈妙,惊蛰并不认为她蠢。所以即便心中也和谷雨一样担忧,惊蛰却是无条件信任沈妙定能应付眼前的这些局面。
于是任婉云便站起身来,装模作样的道:“诸位先吃着喝着,想来那火也不太大,大约是小孩子玩火不小心走了水,我先去瞧瞧,你们几个,”她斥责香兰:“快去找护卫来救火!”
天下没有狠心的父母,也没有不爱儿女的父母。奈何他和罗雪雁是注定要在战场上厮杀的人,而沈妙却不能同行。两军交战,手段眼花缭乱,绑了对方的亲友杀戮的事情不在少数,他们也只能忍痛和女儿分隔两地,至少在定京城,沈妙的安危不必担心。
“姑娘,”谷雨搓了搓手:“今日是老夫人寿辰,他们却故意将姑娘关在此处,实在是太欺负了人!”
“姑娘!”谷雨跺了跺脚,有些着急沈妙这般若无其事的态度。可被沈妙的目光一扫,便再也说不出话来,只得憋着其中的急怒将屋里的被子抱了出去,按照沈妙说的在外头晒起被子来。
“爹。”苏明朗眨了眨眼,今日他也被自家娘亲盛装打扮了一番,即便如此,看起来也不过是一个穿的十分周正的团子罢了。他扯着苏老爷的袖子:“我想出去转转。”
沈信自然明白了她的言外之意,面色也是微微一变,片刻后,叹了口气,握住了爱妻的手:“夫人多虑了。娘和弟妹都会好好教导娇娇的,若是不对,娇娇也不会那般亲近他们了。”
“夫人,大约还有一个时辰便能到定京了。”中年汉子笑道:“成日在西北那地呆着,回京,这气儿都是甜的。”
苏明朗委委屈屈的放下手,他听说这是沈老夫人的寿宴,就是沈妙的祖母寿宴。想着这么久的日子都没在广文堂瞧见沈妙,他也十分关心。本来想趁着这个机会来见一见沈妙,谁知道沈妙今日压根儿就没露过面。听人说沈妙生了疹子不能随意见人,苏明朗却还是心痒痒的,想见见沈妙。他的朋友极少,别人都嫌弃他笨呼呼的,只有沈妙待他温柔,在他心中,沈妙早已是他唯一的朋友。
沈妙将棉被全部展开铺了一地,祠堂的构造本就大半都是木质的,极易起火,而她拿起一块被火苗沾了一半的灵牌,点燃了棉被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