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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裴旻过来,张说叫了一声:“裴公!”
登上通往长安的船舰,裴旻意外见张说与一青年欢快的聊着天。
在洛阳做了两日休整,李隆基决定返回长安。
说着看着面前的郭子仪,裴旻露着感兴趣的神采,若有所指的道:“久闻大名,今日有幸一见!”
裴旻有些忍无可忍,低喝了一声。
回想郭子仪一生为大唐的功绩,设身处地的考虑,裴旻觉得自己会跟郭子仪走不同的道路。
要不就是跟霍光一样,自己固然得到了一世英名,为汉宣帝创造了最强汉王朝的基础,却给子孙后代留下了无尽的灾难。
但他知道裴旻的这种情况,有些危险。
每天的任务就是傻傻的站着,不需要懂脑筋,也没有发挥才能的余地。
“七年!”裴旻摇头道:“以你郭子仪的才华,一个武状元,七年时间,从九品的长上,升到八品的执戟,大材小用到了这个地步,实在……唉!想必张公已经跟你聊过一些事情,我也不重复了。我可以举荐你为左卫旅帅,让你领二十队正,你可愿意助张公一臂之力?”
就算不给波及,郭子仪也不想为道德恩情所束缚。
郭子仪道:“回国公……”
委屈嘛?
王氏道:“妾身以为谨慎无大错,既然裴国公心怀忠义,有心用夫君之才,改变禁军风气。天子禁军的劣性,夫君不只一次与妾身说道。原来夫君无力扭转乾坤,现在有张相、裴国公支持,夫君还怕什么?”
但是如此一来,结果只有两个,要不就是跟司马家一样篡位。
张说本就有些崇拜裴旻,这三下两下接触,对之几乎要膜拜了。
心思细腻的她,很敏感的察觉了自己丈夫的异样。
郭子仪的夫人是王氏,正是家喻户晓的太原王氏,不过是王氏的偏支,有些沾亲带故。
一旦为君王所忌,或者他本人起了贰心,与他走近了,就会给殃及池鱼。
这过于的谦逊,显得郭子仪有些谦卑。
不是地位上的差距,而是那种自身本能的谦逊。
郭子仪一生历经武则天、唐中宗、唐睿宗、唐玄宗、唐肃宗、唐代宗、唐德宗七朝,福寿双全,几近完美,实在称得上是人臣的典范、军人的楷模。
这份眼力,委实了不得。
做臣子,他忠贯日月,此心无二。
权倾天下而朝不忌,功盖一世而上不疑,侈穷人欲而议者不之贬。
这明珠蒙尘,莫过于此。
面对政治斗争,郭子仪不站队,不理睬,永远置身事外;面对宦官、奸臣的逼迫,也不予计较。
裴旻麾下大多人都是他一手提拔|出|来的,他们在崛起之前,一个个都没有什么地位。
而裴旻觉得自己会走霍光的路,他没有郭子仪那种厚德载物的胸怀,所以手段会更加的激进。
尤其是封常清,他没有任何身份地位,人又丑长得跟妖怪似的,还是瘸子。
“回……”见裴旻似乎动了真火,郭子仪将话吞了下去道:“有七年了。”
裴旻心底自嘲一句,带着几分忧伤的走了。
作为人子,祖坟被挖那是奇耻大辱。朝野惊惧,都担心会激出兵变,但是郭子仪就却当作没事发生一样,反而说自己用兵过多,导致天谴,不调查不追究。
郭子仪祖坟被挖!
若说这是郭子仪明哲保身之道。那还有一件事情,就更能够体现郭子仪的秉性了。
裴旻皱了皱眉头,心底徒然有些不舒服,但一时间也不知哪里出了问题。
裴旻念及如此,也庆幸自己没有面对郭子仪那样的局面,对上的也不是李亨、李豫、李适这些皇帝,而是心大的李隆基。
但是即便面对再恶劣的鄙夷、取笑、冷眼,封常清身上的筋骨一直是高傲的。
世间就没有两全其美之事……
郭子仪个人能力极强,但仅以军事干略而言,盛唐第一名将王忠嗣以及与他齐名的李光弼,与之相比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裴旻想到了历史上的几件事情。
郭子仪道:“下官一直庆幸自己晚了一届,跟国公一并科考,哪有中选的可能。”
郭子仪恭恭敬敬的作揖行礼道:“恭送张相公!”
当然这一方面体现了郭子仪胸怀大义,抵达了君子厚德载物的境界。
在兵士中大有鹤立鸡群的感觉。
但郭子仪身上却没有半点的那种才高之人,应该有的傲气,也没有年轻人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势,有的就是谦逊。
裴旻眉头又挑了挑,耐着性子道:“就晚我一届,要是你提前一届,我们就能在武举考试里遇上了。”
郭子仪是用退让,顾念大局,恪守臣子本份,延长、维持唐朝的存在。
从封常清的身上,裴旻看的出来那种不屈。
唐德宗的宠臣卢杞来拜访郭子仪,郭子仪正襟危坐,接待这位“鬼貌蓝色”的当朝奸臣,以数朝元老之尊,将一奸佞奉若上宾,甚至还特别叮嘱家中下人,告诉他们卢杞丑陋,见了千万别笑,免得让他嫉恨在心。
一米八的身形,古铜色的皮肤闪耀着健康的亮光,他或者算不上是英俊,但宽肩窄腰长腿,没有半寸多馀脂肪坚实贲起的肌肉,双目长而精灵,鼻正梁高,额角宽阔,国字形的脸庞,十足的铁血汉子,风采斐然。
郭子仪听张说此话,并没有露出半点的表情,仿佛说的不是他一样。
什么“再造王室,勋高一代”,“天下以其身为安危者殆三十年”,各种夸赞聚于一身。
郭子仪看着裴旻的身影,眼中透着一丝迷茫,有种自己错了的感觉,摇了摇头,又坚定了自己的信念。
张说继续说道:“在下与子仪有过长谈,正如国公所言一样。子仪满腹经纶,确实是难得的将帅之才,值得大用。”
却也在另一方面表露了郭子仪,为什么能够成为这样的一个完人。
青年二十五六上下,身着一身兵士服,手中握着一根大长戟,心中一动,走了上去。
封常清如此,李嗣业如此,仆固怀恩如此,李翼德也是如此。
以自身的政治角度来分析,与裴旻划清界限是最理性的选择。
因为裴旻是外臣,还是手握重兵,名动天下的外臣。
自然委屈!
裴旻想开了,心思也看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