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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孤独的留守老人
公司刚开张，没有什么生意，夏小玫他们什么大单小单都接。刻几个字，做一小块招牌，都做。还要抽时间到森城的各个角落去发宣传单。尽量把每个人都搞得忙忙碌碌的，让外人看起来，感觉公司一派欣欣向荣的样子。
尽管夏小玫很忙，心里还是记挂着贺大爷老俩口，经常上他们家去看望他们。今天是夏小玫第四次来这里了。
两个老人都跟她很熟悉了。
一见到夏小玫，两个老人就眉开眼笑的。可不是嘛，这个小姑娘就像一道温暖的阳光，照进他们缺乏亲情的干枯贫乏的心灵。本来应该是儿孙绕膝的年纪，他们却把自己活成了孤独的留守老人。
每次夏小玫一来，两个老人就觉得心情都舒畅了好多，有时甚至前一秒钟他们还在吵着架，看到夏小玫来了，就赶紧装着没事人一样，跟夏小玫有讲有笑的。
小姑娘笑得好听。他们可不能让他们的坏心情影响小姑娘，要让小姑娘高高兴兴的，开心的大笑，这样，他们的心情也会跟着愉悦起来。
夏小玫是这样想的：贺大爷俩口子不接受别人资助的财物，她就经常去看望一下他们，陪他们说说话，帮他们搞下卫生，给他们做顿好吃的，这样他们大概不会拒绝吧？
结果，老俩口很欢迎夏小玫。
有次贺爷爷吃过饭，一下就躺在躺椅上睡着了，夏小玫就跟何奶奶聊天。何奶奶就悄悄告诉夏小玫，他们是有一儿一女的。儿子到d国留学，不回来了，要在那边结婚生子过日子。老头子气得不行，直骂儿子没良心，受资本主义思想腐蚀了，长大了学到本事了不思报国，倒想在国外贪图享受。
儿子说哪里好赚钱我就在哪里生活，这跟爱不爱国没关系，你少给我扣帽子。
老头子就说好好好，就当我没生过这个儿子，你翅膀硬了，要去哪我管不着了，这个家还是我的，从此以后不准你踏进这个家门半步。
老头子理由很充足：到外面去学习人家的知识和技术我不反对，学成了必须回来建设自己的祖国。如果一个个都像我们儿女这样，出去一个少一个，我们的国家谁来建设？我们的祖国如何进步？
我知道老头子是对的，也支持他，同时也希望能将儿子女儿逼回来，离我们近些，经常能见着。可是，儿子女儿都跟老头子一样的倔脾气，谁也不服谁。
儿子结婚了，带了他的外国老婆回来，老头子连吼带骂的，真的不让他们进门。我儿子当时也很倔强，愤怒地走了。第二年儿子又回来看望我们，老头子直接不开门。儿子从门脚塞进来一张银行卡，说他现在有钱了，让我们吃好点穿好点，他会保证卡上一直有钱的。老头子还没等儿子离开，直接将那张卡从窗口扔出去。
我没办法说服这个倔老头，只好等他去上班了，悄悄出去，想去看看儿子，可是儿子已经走了，我折回来到窗下草地上找了好久，才找到那张卡。后来老头子他们公司要来森城支援森城建设，我们就从家乡来到森城。这么多年来，每当我想念儿子的时候，就悄悄把那张卡拿出来看看。
说着何奶奶就忍不住流眼泪。对夏小玫说:“我这辈子跟了这个倔驴，心里苦啊！以前大家都羡慕我们的儿女有出息，两个都出国留学，哪晓得两个出去都不回来了。”
夏小玫问:“你女儿呢？她也是去了d国吗？”
“女儿？她去的是r国。”何奶奶说，“这个我跟老头子的意见倒是一致的，都不想让她嫁过去。老头子骂她骂得很难听，她却说你们上一辈的恩怨不要强加给下一辈。把老头子气得差点没揍死她，因为她哥也说了她几句，她连她哥也恼了，这么多年都没有她的消息，都不知道她是死是活。”说着何奶奶又哭了。
夏小玫劝何奶奶别伤心了。
养儿养女就是这样呀，没本事的嫌他们没本事，成天窝在家里，哪也去不了；太有本事的，又一个个展翅高飞，让你连面都难得见上一回。
何奶奶说:“无论我们怎样对待儿子，他是一直关注我们的去向的，只是不敢回家罢了，他打电话回来，他爸在家时电话都不让我接，他爸不在家时我才敢接，儿子说他回国开了两家分公司了，因为工作的原因，他经常回国，可是爸爸不让他回家，他也很无奈，只好一个劲地嘱咐我们要吃好穿好。
夏小玫扭头看看躺在椅子上假寐的贺爷爷，大声说:“你儿子既然回国开了公司，就是为祖国作贡献了，你们养了个这么能干这么优秀的儿子，应该感到自豪啊！不知道多少人羡慕你们有个这么优秀这么好的儿子呢，应该让他回家看看你们的，这么多年不见你们，他应该也很想念你们的。”
何奶奶听夏小玫那么大声说话，赶紧示意她小声点，又压低声音说:“我儿子经常来森城看我们，我事先跟他约好，把老头子带出去散步，让他看看。只是老头子从来不接受别人的财物，他买回那些东西我不敢去拿，并让他以后不要再买了。”
夏小玫的眼眶一下湿润了。
看来何奶奶和贺爷爷这个儿子是个能干孝顺的儿子呀。养了个这么优秀的儿子，贺爷爷都不让他进门，也确实太那个了点。
“唉！我儿子哪知道，那张卡我一直收着，都不敢让他爸看到。我晓得卡里面有钱，但是我们的日子也过得去，用不着卡里的钱，我想就随它存在那里吧，万一哪天儿子的生意不好做了，这点钱或许还能帮到他。哪想到儿子儿媳会出意外，让我们白发人送黑发人呢？老头子遇上你那天，正是我们得知儿子儿媳遇难的第二天，我头天晚上哭了一晚上，第二天起来终于忍不住说了老头子几句，怪他不让儿子回家，让我这么多年都无法跟儿子一起吃顿饭，以后永远见不到儿子了。他一生气，就摔门出去了。”
俩人正说着话，电话响了。何奶奶看了眼来电显示，说:“我儿子家打来的。”说完回头看看老头子，不敢接电话。
夏小玫伸手就拿起电话。
“妈，你还好吧！”
夏小玫愣了愣，刚才才听何奶奶说她儿子儿媳出了意外，现在怎么还有人喊妈？
忙说:“何奶奶和贺爷爷都很好，请问你是哪位？”
“何奶奶？贺爷爷？我是他们的儿子贺国庆。请问你是？”
夏小玫笑了，说:“我叫夏小玫，我想这里面应该有个误会。”然后将电话递给何奶奶，说:“何奶奶，你别伤心了，你儿子没事哪。”
何奶奶接过电话，好一阵激动。听说儿子儿媳只是遭遇车祸，并无大碍，儿子本来不打算告诉他们这件事，怕他们担心。应该是那天孙女打电话给他们时，没表达清楚，或者是何奶奶听错了，以为儿子儿媳遭遇意外，去世了。
看到何奶奶挂了电话，夏小玫笑着说：“没事就好了，你们俩老也不要伤心了，我看贺爷爷那天就是伤心过度，才晕倒在街边的。这下好了，儿子儿媳都还好好的在那，你们要开心点过日子才是。”
何奶奶撇撇嘴说：“他才不会伤心呢。”
夏小玫说：“孩子是父母的心头肉，儿行千里，父母在家是担着心的。只是我贺爷爷是个坚强的男子汉，不想表露出来罢了。好了，我该回家了，你们好好休息吧。”
躺在那里假寐的贺大爷唇角向上弯了弯——还是这个人勤嘴甜的小姑娘懂我。哼，那个不孝子，这次不死算他走运。
出到外面，夏小玫就拔通了何奶奶儿子家那个电话。
夏小玫说：“贺伯伯，我是刚才在你家接电话的夏小玫。”
贺国庆问：“你是我们家亲戚吗？”
“不是的。”夏小玫想了想，说：“你就当我是义工吧。今天我了解了你们家一些情况，很希望你们一家能团聚，所以冒昧地给你打这个电话。”
贺国庆叹了口气，说：“我们家怕是团聚不了啦。原来以为我爸只是一时说气话，说过了就算了，哪知道他是认真的。后来又以为他年轻时不让我回去，老了会想念我们，让我们回去了，想不到他是那么倔的一个人，我又不想去惹他生气。”
“慢慢来吧。”夏小玫说，“我感觉贺爷爷就是觉得面子上下不来，其实他也是想念你们的，我有个建议，不知可行不可行。”
“你说来听听。”贺国庆满怀期待地说。
夏小玫说：“隔代亲嘛，你先让你女儿或者儿子回来打前站，如果贺爷爷肯让你女儿儿子进门了，以后就好办了。到时也可以通知我一声，有必要的话，我去协助一下。”
贺国庆连连说好好好，真是太感谢你啦，我小儿子正有意向要回国去创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