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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姐姐白天夜里照顾瘫痪的母亲，周云芳得空时就给她搭把手。
周云芳生裴麟时亏了身体，病了一场，没有母乳。彼时一岁的小昌还没断奶，裴汉红把侄子也揽过去一起喂养。
她把裴麟和小昌一个背在身后一个背在身前，操持家务、照顾周云芳坐月子，还得拉扯自己的女儿赵丽、照顾瘫痪的母亲、抽空去医院给周云芳住院的父母送饭。
后来小昌去世，她受不住刺激崩溃了。
哪怕她再愤怒再疯癫，变得固执又偏激，她也知道爱护她奶大的侄子，在裴麟面前从来不提小昌的死因。
老裴不敢想姐姐是怎么想的，他感激她，又觉得对不起她。
老裴跟周云芳在裴麟面前也不提小昌，因为舍不得让儿子承受一条人命的沉重，不想让裴麟一辈子活在愧疚里。
这也是老裴特别看不惯周云芳的一点。
她心疼自己儿子，可却对另一个失去儿子的母亲那么冷酷。
没有人要求她怎么回报裴汉红，但起码不该拿这事来攻击裴汉红。不管她心里有没有想过伤人，但嘴上确实伤了别人。
如果周云芳真觉得小昌去世这事跟自家无关，真觉得问心无愧，她何必瞒着裴麟？为什么不敢大大方方跟裴麟说？
她什么都知道，她就是死活不肯认错。
老裴也心疼周云芳一辈子不容易，嫁给他后吃苦耐劳，上赡养婆婆，下拉扯孩子，还得忍受给她找茬的姑姐。
他姐疯了一年多，都是周云芳在照顾他姐和外甥女赵丽。照顾一个精神失常的人有多崩溃，老裴也试过，周云芳这份付出特别值得肯定。
明明她们都努力为对方付出过，在最艰难时抱团取暖过，偏偏就是嘴上不服软，闹到水火不容。
大概恨太深，让两个女人都无力再对对方柔软半分。
老裴不知道该怪谁，他自己在外头累死累活打拼，给几代人挣下一份家业，也尽可能调和家里的矛盾，他尽力了。
骂他无作为，他也冤得慌。
压力极大时他恨不得跳进滨江去，想着是不是他以死谢罪，这两个女人才能满意？
老裴承认自己无能，一直处理不好糟乱如麻的家庭关系，他也承认自己不讨人喜欢。
他在挑剔老婆和儿子儿媳时，并不是故意刁难，他就是真心实意地嫌弃他们做得不好，他敢做就敢认。
尤其是儿子儿媳还没挣几个钱就买这买那、请保姆的行为，在他眼里简直是可耻的浪费！
他从苦日子里过来，一个馒头掰成两顿吃，深知每一分血汗钱都来之不易。这两个败家的瘪犊子不知道挣钱有多辛苦，不知道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他为什么不能骂？
他无法苟同小两口的生活方式，小两口也厌恶他干涉太多。
而且那时的陈玉如像极其了当年刚生了孩子的周云芳，每天都是吵吵吵。男人工作到三更半夜回来，她不是指责就是哭闹、甩脸子，还把冷水往裴麟身上泼。
老裴快要气死。
他受够了老婆帮不上忙还扯后腿的憋屈，他舍不得儿子再受这样的苦，所以他处处看陈玉如碍眼。
他想不通为什么女人永远都是在重复那几句抱怨的话，家里鸡毛蒜皮翻来倒去地计较，完全没有考虑过一家人的生计、家庭的发展前景、孩子的未来。
这些年老裴渐渐想明白一个道理，部分女人是为了家庭不得不牺牲工作前景，但不可否认还有很多女人是本身就没有多大斗志，她们的注意力只能放在家庭里内讧。自己内斗还不够，还非得要男人也一起站队。这些人出去职场根本承受不住压力，只能缩在家里可劲儿刷存在感。
后来周云芳和陈玉如都改变了，老裴对她们的态度也平和很多。
这是很残酷的事实，想要得到别人的尊重，首先自己得有让人尊重的资本和底气。
没有任何一个男人会尊重一条精神不独立的藤蔓，哪怕是当家庭主妇，也得有自己的主心骨，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该做什么。
这会儿老裴看着空空如也的家，心想现在好了，都走了个干净，他也眼不看心不烦。
下午，周云芳打电话跟裴麟说了老裴已经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名的事。
裴麟久久沉默。
周云芳歉意地说：“儿子，对不起，妈拆散了你的家。”
裴麟苦笑道：“妈，你们开心最重要。”
周云芳叹气：“我租了一套带院子的小房子，离你们公司不远，得空时会去看你。”
“以后你要常回来看你爸，他老了，人又犟不讨喜。裴麟，哪怕他对不起天下人也对得起你，你别嫌弃他。”
裴麟听得眼泪差点掉下来，喉头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这就是成年人，再也不能想怎样就怎样，哪怕哭着也要将眼泪憋回去。
深夜，宋文略约裴麟出来喝酒。
“去哪里喝？”
“老婆在家，你还想去哪里？出来阳台。”
裴麟失笑，他从酒柜里拎了一瓶红酒和两个杯子出去阳台，两人坐在各自的矮几前喝起来，隔空干杯。
夜风凉爽，如同轻雾一般拂过两人的身上和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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