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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孟姝醒来后，她仍然心有余悸。
那些血淋淋的断指在她眼前徘徊不去，不断刺激着她的神经。
而这一天过得无比糟糕的，不仅仅是她一个人。
贺苡芙一脸憔悴的到了学校，一路上她都刻意低着头快步走路，十分不自在地遮遮掩掩，担心被熟人认出来。
"阿芙，你脸色好难看啊，是不是最近学习太紧张了，不要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
"对啊，你成绩已经那么好了，也给我们留条活路嘛。"
贺苡芙牵强地笑了笑，下意识抬手挡住下巴："没有啦，昨天晚上熬夜看网飞新出的剧了，不知不觉就睡晚了。"
"唉，这就是聪明人的世界吗？人家熬夜追剧，我们熬夜刷题，到头来还是考不过人家。"
"普通人和天才当然是有壁的，咱还是继续去刷题吧。"
是啊，容貌上的瑕疵只是暂时的，成绩、智商、家世才是自己最大的底气，贺苡芙挺直了腰背，恢复了之前清高自持的冷傲样子。
第一节是语文课，语文老师蒋书培是一个快要退休的小老头，个子不高，身形佝偻，一身古板的学究气，严厉且不近人情，但课讲得没话说，十佳教师不知道拿了多少次。
"大家把昨天布置的古文练习放到桌面上，我检查，五分钟之后随机抽背。"
蒋书培一头银发，目光矍铄，背着手穿梭在课堂中，每一份作业他只略略扫两眼，并不过多停留。都已经高三了，如果还不能自觉主动地完成作业，那也不值得自己多费口舌。
他走到越清晏身边，脚步顿住，多看了几眼，字迹虽然潦草，但风骨绝佳，能看得出是下过苦功夫练习的。
而且，这是这丫头转到一中以来第一次写作业吧。
"字不错。"
"谢谢老师。"越清晏笑眯了眼，能得到蒋学究一句夸奖可真是不容易啊。
"不过，"蒋书培眯了眯眼，厚厚的镜片下寒光闪现，"考试的时候你如果敢写连笔，就去办公室把卷子抄十遍。"
"知道了。"越清晏竖起课本，挡住了蒋书培老辣的视线，有那么一个瞬间，她在他身上感受到了蘭竹君子的影子。
蒋书培继续向前走到贺苡芙跟前，看到空无一物的桌面只顿了顿，瞥了一眼贺苡芙慌张不安的神色，也并未多言。
身后的贺苡芙长长舒了口气，她翻遍了书包，却怎么也找不到语文作业，她明明记得昨晚写完后放进书包了。好在她以往成绩好，老师对好学生总是格外宽容。
"啪啪"，蒋学究用黑板擦敲了两下桌子，嘈杂的教室瞬间安静下来，但所有人仍在紧张快速地浏览面前的复习资料。蒋学究的提问向来刁钻，明明是烂熟于心的内容，偏偏能被他揪出新的漏洞。
蒋书培沉着脸一一扫过讲台下心惊胆战、瑟瑟发抖的学生，每一个在接触到他眼神的前一秒都慌忙移开视线，避免和他对视。
只有一个人例外。
"越清晏，来做"合并同类项"。"
所有同学都万分怜悯地看向越清晏，"合并同类项"是蒋书培的杀手锏，也是令所有同学望而却步的大杀器，被抽到的人要根据他所出诗词古文的风格意象答出"同类项"。
这不仅要考验学生的诗词储备量以及对诗词的理解，更重要的是要求你在充满紧迫感的威慑下灵活快速调动运用知识点的能力。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蒋书培苍老威严的声音落下，其余学生都在绞尽脑汁调动自己的知识储备思索答案，而越清晏却始终没有给出答案。
紧张的气氛笼罩了整间教室，所有人心跳如擂鼓，时间被无限放慢，明明只过了几秒钟，却如同已经过了好几分钟。
真是草包美女啊，一句也答不出，所有人都在心里对越清晏嗤之以鼻。
蒋书培皱了皱眉，心中不禁疑惑自己难道真的看走眼了吗？
教室角落里传来窸窸窣窣的窃窃私语。
"夫天未欲平治天下也；如欲平治天下，当今之世，舍我其谁也？"
越清晏清亮的声音骤然响起，整个教室为之一静。齐乐澄一脸诧异地抬头看向越清晏，这句话出自孟子，非必修课本里的内容，她竟然知道？
而包括贺苡芙在内的绝大部分同学更是听都没听过这句话，贺苡芙恨恨地掐紧了手，嫉妒和怨毒让她的表情有些扭曲。
"秦王扫六合，虎视何雄哉？"
"汉秉威信，总率万国，日月所照，皆为臣妾。"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此去泉台招旧部，旌旗十万斩阎罗。"
"十五从军征，八十始得归。"
"生女犹得嫁比邻，生男埋没随百草。"
"是岁江南旱，衢州人食人。"
"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道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
蒋书培兴味渐起，两人你来我往交手了几十个回合，所涉及的范畴早已远远超出高中必背内容，唐诗宋词、经史子集，春秋战国至有明一代，纵横中华五千年，酣畅淋漓。
虽最终也没能分出个高下，但在自己的穷追不舍下能一连十几分钟不落下风，真是后生可畏啊。
而其余的学生早已听傻了眼，他们，在说什么？自己怎么从来没背过这些诗？完蛋了完蛋了，要没学上了。
齐乐澄心情复杂地看向越清晏，不是大字不识几个的白痴花瓶吗？这个越清晏实在是大大出乎了他的预料。
他完全想不出比她的回答更加准确切题的答案，即便自己已经搜肠挖肚苦苦求索，而她甚至不需多加思考便可以脱口而出。
只有秦执一个人，双手抱胸，翘着二郎腿，一脸与有荣焉。
让你们小瞧晏晏，后悔了吧，活该！
"你的老师是谁？"
能有如此惊人的文史修养，还写得一手好字，一定有名师栽培。
越清晏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总不能说自己的老师是一只鬼吧。
她只能硬着头皮敷衍道："老师他，比较低调，不爱见人，以后如果有机会我介绍您二位认识。"
蘭竹君子和蒋学究的碰面啊，想想都令人窒息。
蒋书培也并未追问，转而开始提问下一个同学。
"贺苡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