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宽敞的厅堂正中摆放着两座黑峻峻的棺椁,棺椁前两个单薄的身子静静的跪坐着。
丫鬟雀儿偷偷瞄了娘子一眼,总感觉娘子最近怪怪的。老爷和大娘子的棺椁七日前送到苏府,娘子受惊过度大病一场后,以前温柔娴静的娘子突然像变了一个人,对人都淡漠的很。
苏梓,苏家娘子,正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灵堂前摇曳的烛火。
几日前,她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因维修出租屋热水器,不小心触电身亡,原以为自己必死无疑,谁知醒来时正躺在一张金丝楠木的罗汉床上。她撑着沉重的身子坐起来,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和趴在床檐睡着的丫鬟。
沉默许久后,终于明白,她,苏紫这是穿越了。她的灵魂从一个车水马龙的现代化城市,来到了一个鸿雁传书的古代。
这几日,苏紫也清楚了现在的处境。这具身体的原身名唤苏梓,乳名阿蛮,外傅之年,尚未及笄。父亲苏祁,是定远将军,正五品武官。母亲崔妍,是清河崔氏二房崔晏独女。
七日前,苏祁部署戚真护送苏祁、崔妍的棺椁回临安城,同时还带来了一个刚出生的奶娃娃。这具原身因受不住打击,当即昏了过去,高烧不退,已近不治。而几日前她的灵魂正好穿越而来,占据了这具身体。
这时,一位穿着麻布凉衫,梳着坠马髻,略有些丰腴的婆子走进厅堂。“尹嬷嬷,娘子守了两个时辰了,水米未进。尹嬷嬷,您劝劝娘子,好歹去厢房休息片刻,进点米水。”雀儿看到尹嬷嬷进来,急忙迎上去跟尹嬷嬷说道。
尹嬷嬷冲着雀儿点点头,然后走到苏梓身边,伸出手:“娘子,丑时了,您跟奴婢去厢房休息歇会。小厮来报崔老爷、崔郎君们约莫辰时就到了。娘子现在大病初愈,身子弱,舅老爷看了还不知怎么伤心。娘子好歹歇息会,要不怎的照顾郎君。”尹嬷嬷说完,默默用衣袖擦拭了眼泪。
是啊,无论如何,她已经穿越而来,既来之则安之。既然占了原身的身体,就要好好活下去。
尹嬷嬷搀着苏梓来到厢房。苏梓接过小丫鬟递来了茶盏,浅浅尝了一口,单单的茶香顿时让苏梓清明了许多。苏梓走到圈椅前坐下,看到桌案上摆放着一碗汤饼,还在微微冒着热气。
“尹嬷嬷,小弟呢?”苏梓看着尹嬷嬷,淡淡的开口。
“娘子,郎君被乳母带着在后院,这个时辰,约莫刚吃完夜奶,乳母给哄睡了吧”尹嬷嬷微微颔首答道。“走,去后院看看。”苏梓站起身朝厢房外走去。
深秋的夜晚,风还是有些凉了。苏梓紧了紧身上的麻衣凉衫,还是不禁有些发冷。
“嬷嬷,您说,我母亲怎么会难产呢”
“娘子,大娘子自生您时伤了身子,这些年身体也没将养好。怀郎君的时总感觉身体乏累。老爷去边境戍边,大娘子想着孩子出生能看到父亲,于是要跟着老爷去戍边。老爷素来疼爱大娘子,执拗不过,便带着大娘子去,留我在苏府照顾娘子。听戚校尉说,老爷在边境视察中了金国人埋伏。大娘子看到老爷的尸体,一时承受不住早产了。”
苏梓知道母亲是因父亲中伏身亡,经不住打击早产。可是苏护这些年一直在外戍边,可每月例行边境视察,怎就会中了金国人的埋伏。苏梓隐隐感觉这件事不对,肯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
思雨轩,苏府后宅。
苏家的规矩是崔妍按照清河崔氏的规矩沿袭的。孩子自小就有独自的院子。像苏梓,在未出生时,崔妍就将后院的听雪苑给了苏梓。苏梓自出生,白天在崔妍的吟霜斋,晚间就由乳母带到听雪苑歇息。
思雨轩,是崔妍在刚得知怀孕时准备的。当时还准备了孩子的名字,女孩就叫苏茗,男孩就叫苏铭。
苏梓刚进院子就听到了哭声,这哭声像小猫叫似的,断断续续,没得让人心疼。
苏梓快走两步进屋。屋里被包袱包着的婴儿还在哭着,而奶嬷嬷李氏却趴在榻几上睡着了。
尹嬷嬷大步上前,一把掌打在李氏脸上。大声喝到“好大的胆子,郎君哭的快喘不上气了。你个贱妇居然睡着了。”
李氏被一巴掌的跌坐冰凉的青石板上。见到一脸怒气的尹嬷嬷,顿时吓醒了。再听到郎君断断续续的哭声,吓得跪在地上不断的磕头。
苏梓看着躺在罗汉床上小小的一团,又看了一眼瑟瑟发抖的李氏,遂道“算了,尹嬷嬷,这个时辰,她也是熬不住了。”
尹嬷嬷狠狠瞪着奶娘李氏。“李氏,既然娘子说了,这次先饶了你。如若再犯,便把你发卖了都不够。”
“诺。奴婢醒的,再也不敢了。”李氏连忙磕头,然后抱起婴儿,轻轻哄着。
“嬷嬷,以后小弟,就按母亲之前准备的名字,叫苏铭,乳名叫平安。”
“哎,好,娘子。”
苏梓对奶娘李氏道“李嬷嬷,好好照顾郎君,待郎君弱冠之年,我便还你身契,给你一笔丰厚的银子。若郎君有差池,我必不轻饶。”
奶娘李氏猛地一惊,战栗的答道:“是,娘子,奴婢一定照顾好郎君。”
“嗯。”苏梓转身走出了内室。
苏梓回到厢房,吃了几口已经冷掉的汤饼,坐在圈椅上小憩。
约莫辰时,尹嬷嬷大步走进厢房,口中唤着“娘子,娘子,崔老爷、崔郎君们到了,现在厅堂。”苏梓,本就是浅眠,于是站起来,整理了一下麻布凉衫,便向厅堂走去。
厅堂里,苏梓一眼看到站在厅堂正中的崔护。崔护身穿藏青色常服,头戴东坡巾,国字脸,剑眉星目,面容严肃。苏梓仔细回忆,记忆里对这个舅舅印象就是不苟言笑,古板的很。正当苏梓愣神的功夫,一个身影串了过来。
“阿蛮妹妹,我是你二表哥崔佑,还记得我吗?”崔佑迫不及待串到苏梓面前。
“阿佑,别吓着阿蛮妹妹”崔佐一把将崔佑拉回身旁。
崔佐,字彦谦,清河崔家二房,崔护嫡长子,弱冠之年中举人,前年中进士,现任国子监丞,年仅十八。崔佐头戴白玉发冠,身着浅色常服,面冠如玉,身材挺拔。崔佑,崔护嫡次子,尚未及冠,以簪贯髻,现在应天书院读书,年十三,一脸稚气,性格跳脱。还好,这两位表哥面相都随了舅母崔林氏。
苏梓立即朝崔护等行揖礼,道“舅舅、大表哥、二表哥,一路辛苦了。”
“阿蛮,你身体好些了吗?刚到府就听李管家说你病了几日,可是伤心过度?”崔护关切的问道。
“舅舅,阿蛮无事。父母离世,阿蛮与弟弟,以后只能彼此为伴了”
“阿蛮,你弟弟现下身体如何?听李管家说孩子孱弱的很。我来时,你外祖父交代,等出殡后,带你姐弟二人回清河崔氏,由崔家抚养你们长大。”
苏梓愣了愣神。是啊,一个未及笄的女娘,一个先天不足的婴孩,外祖父不放心,定会想接回清河抚养。
可是,苏梓不愿,她穿越而来,若回清河崔氏,很可能会被发现与前身的差异。那时的局面她如何控制。
“阿蛮,你还未及笄,及笄后便要嫁给谢家大郎。你如何照顾幼弟?”崔护看苏梓默不作声,遂皱着眉头说道。
“是啊,阿蛮妹妹,你听父亲的话,与我们一道回清河。我们崔家就你一个女娘,外祖父偏疼你,你一定能过得很好。”崔佑看阿蛮不愿,也跟着说道。
“舅舅,大表哥,二表哥。这件事还是等明天出殡后再商议吧。”
“好,那就等出殡后再商议。”看到崔佑还想劝阻,崔护淡淡的说道。又转身对崔佐说“阿佐,你带着阿佑去找李总管,看还有哪里需要安排。”
“是,父亲。”崔佐闻言拉着崔佑出了厅堂。
崔护走到苏梓身旁,说道“阿蛮,你回房去休息会,这里有我。”苏梓知道舅舅的关切,便点了点头,出了厅堂向听雪苑走去。
到了听雪苑,雀儿服侍着苏梓梳洗一番,苏梓便躺在卧榻上小憩。明天就要出殡了,该怎么跟舅舅说不去清河。还有那个未见过面的未来郎君,该怎么做才能解除婚约,虽然是在古代,但她心里排斥这种盲婚哑嫁。想着想着,苏梓便沉沉的睡着了。